朱开旭再回到越城警察学院,已经是一个月之后。
喧闹的操场,嬉笑的学生,朱开旭踏入校门的一刻简直觉得恍如隔世。同样的校园,同样的学生,同样的季节,离开时初春乍寒,回来时已春末迎夏,而心却似冰天雪地。
为毕业忙碌的大四学生和研究生班的学生们,觉得时间快如流水。每天操练、看书,准备五月中旬的毕业考核,或者递交简历、申请,迎接警队不同部门的考试。
骤雨计划本身是秘密进行,又涉及人员伤亡,越城公安局禁毒支队把这件事压下来。学校里没人关注一直不讨喜的付南风,研究生班的教官离校一两个月也不是什么新闻,唯一称得上震撼的,是风云师哥高修旸的退学。
虽然那次扫毒行动,最后只抓获独狼团伙,西装男、交易另一方和毒品全无所获,但按骤雨计划事先约定的条件,参与者最终都可入职禁毒支队。没有受伤、救出朱开旭、在行动中表现优秀的高修旸,却拒绝加入禁毒支队,同时申请退学。
行动结束后朱开旭因伤住院,高修旸只来看过他一次,当时高修旸脸色疲乏,二人四目相对坐了一会,都是无言。
朱开旭极力不去回忆付南风坠机的一幕,只寄希望于唐毅礼的海上搜救,希望付南风还有生还可能。他和高修旸都对此事决口不谈,高修旸得知朱开旭伤无大碍后就走了,从此再没来过医院。
朱开旭养伤的一个月里,高修旸一个电话、一条信心都没有过。朱开旭只当他因付南风的事自责伤心,自己替换了付南风也觉有愧,便没再主动联系。谁知快出院时忽然听说高修旸停课了,而同一时间,唐毅礼也打电话告诉他,高修旸拒绝加入禁毒支队。
朱开旭的讶然简直无法用语言形容。高修旸绝对是越城警察学院多年来培养的最优秀的学生之一,他聪明、懂事,乐于助人又成绩优秀。所有警员应具备的优良素质他不光齐备,而且作为孤儿出身,他无牵无挂,可以一心为警队效力。
就算因为付南风的死愧疚,高修旸不愿加入禁毒支队,朱开旭也绝想不到他申请退学,要知道警队最主要的输送来源就是越城警察学院,退学无异于舍弃大好前途。
重回警校后,朱开旭手头上有三件要紧的事。一是继续带班,等自己担任教官的第一批、也是最后一批学生顺利度过研一;二是办理档案,将人事关系从越城警察学院调往禁毒支队。
第三件事,也是最紧迫的一件,就是找到整整消失一个月的高修旸。
发信息给高修旸不回,打电话给他关机,重新回校的第二天,朱开旭向人事处要了高修旸退学前报备的住址,坐上公交车去了体育西路。
公交到站后朱开旭下了车,面前窄小喧闹的街道,老旧灰白的矮楼,朱开旭不会想到以后的五年,他总是因为在这条街违章停车收到罚单。
按地址上了楼,在410室敲了几下门,“吱扭”一声刺耳的铁门拉开,屋子里一个灰头土脸的男生,愣愣望着他。
“修、修旸?!”
朱开旭简直认不出,这个穿了一只袜子、邋里邋遢、面色疲乏的男生,是警校里他最得力的班长,闻名校园的传奇师哥。
屋里的人拉开门,一句话没说又转了身,朱开旭进了门还没开口,又被屋里的景象吓了一跳。乱扔一地的果皮屑,散乱的杂志、书籍,茶几上摞起来的泡面桶,还有屋子里难闻窒息的味道。
“你捂蛆呢你!”
他要打开阳台的窗户,像僵尸一样的主人猛地叫道:“你干嘛!”
“开、开窗户……”朱开旭吓了一跳,竟然犯起结巴。
高修旸微长的头发挡住眼睛,裹了毯子闷头躺到沙发上:“你……走吧……”
这,什么意思?请出,赶人,逐客,装死?
朱小哥北京人的脾气上来,哀其不幸怒其不争,一巴掌打在高修旸屁股上。
“禁毒支队人事部现在收集档案呢你知道吗?退学也就算了,你起码也有本科学历,为什么连到手的工作都不要?”
沙发上的人不回答,反而把毯子捂住脑袋。
“嘿你什么意思!是,付南风死了大家都不好受,可你这么闹脾气,他……他也活不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