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蹲在地上不停地安抚煤球,揉揉煤球的脖子和后脑勺,全程不抬头,冷冷地说望淮州,你发一下帐单给我,我给你报销。
她说的是他在煤球身上花的钱。
望淮州听懂了。
但他没回答她。
剩易荧荧一脸懵,不知道他俩在进行什么加密对话。
只说:“学妹你好,我是淮州的发小,也是咱们学校毕业的。你要是有需要的话,可以跟我说。”
程仪抬头,扫一眼望淮州,和他对视几秒,仿佛下一秒就要露馅,
接着又把视线转移到易荧荧身上,对着她勾勾唇角:“好啊,谢谢学姐,但是我还有点别的事,先走了,不好意思。”
然后起身牵走了煤球。
望淮州看着她的背影——依然穿一身黑,一双线条优美、肌肉紧实的腿隐在裁剪利落的阔腿西裤里,走路都生风;头发变成了大卷,慵懒地垂在腰际;雪白的腕子戴了重金属质地的银色几何手镯,脚踝隐隐发红。
但他脑子里浮现的却是她不着寸缕的样子,那淫靡的、颓败的、像朵血红的枯萎的玫瑰的、气若游丝地伏在他肩上任他摆弄的样子。
他转头看了眼易荧荧,耸耸肩,不无赞许地说,你看,你这学妹,特别有脾气吧。
她点头:是特别有脾气,年轻嘛。
望淮州不置可否。
把煤球牵回家,窝在沙发上跟它玩儿了好半天,程仪才想起来,它的玩具、罐头、其他的吃的、还有睡的地方,全被她送到李阿姨那去了。
她也没有李阿姨的电话,只好打给望淮州。
拨了第二个电话,那边才接通。
一阵静默,又是等她先说话。
“我明天去拿煤球的东西。”她捏捏煤球的耳朵,煤球仿佛听得懂似的高兴地仰头看她。
“我让人给你送。”
“嗯。”
她就把电话给挂了。
听着电话的忙音,望淮州干笑一下,自言自语地:“有骨气。”
隔天他叫李阿姨把东西准备好,让江勉洋顺道儿给程仪送过去。
他也不知道他在别扭什么。
陆菲也在——她是溜回来看程仪的,还给程仪带了一堆她学校那边儿的特产。
所以是陆菲给江勉洋开的门。
搞得他还以为自己走错了。
程仪给他介绍说这是我发小,他马上眉开眼笑,又开始贫。
说哎呀小仪大美女的朋友也是大美女,都哪儿认识的这么多美女的呀,太荣幸了,我这运气也太好了。
后来程仪总忍不住回想,如果不是这一天,如果她亲自去拿煤球的东西,或者如果没有她,陆菲和江勉洋之间,是不是就不会发生那么多事了。
程仪接走煤球的第五天,望淮州给她发了张图片。
是被他穿走的那件衬衫。
她回:送你了。
其实她不是不知道望淮州是什么意思。
但是她确实是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她只想逃,或者说,她是害怕自己的生活被另一个人完全侵入的感觉。
一种被剥夺自由的感觉。
12月10号是望淮州母亲的忌日。
那天他喝到烂醉,失魂落魄地敲开程仪的门。
是的,是敲开,而不是自己打开,他明明知道密码的。
那是程仪自认识他以来,见过的他最脆弱的一面,甚至有点可怜。
他满面通红,眼睛里爬满红血丝,头发胡乱地贴在额头上,压根睁不开眼睛。
他说程仪,你抱抱我。
可程仪压根儿抱不动他。
她的心里翻江倒海,涌起一阵无名的痛。
她觉得他和她,同病相怜。
她也觉得她自己要完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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