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氏告了声歉,先行下去整理仪容,严静思让站在门外候命的槐夏换了壶新茶。
相见后短短半日,郭家老少对严静思的改变有了最直观的体验。欢喜欣慰的同时,是身为至亲的浓浓心疼。
外人眼里,我完成了一次破茧成蝶的华丽蜕变,但在亲人眼里,看到的却是筋骨重塑时的彻骨之痛。
而郭家,不仅对严静思的痛感同身受,还在尽自己所能尝试着为她镇痛。
严静思记得,郭家祖训,嫡系子弟是不得入仕的。
“外公,二哥和三哥怎可参加科考?”严静思的确存了借力郭家的心思,但她从未想过要伤及郭家的利益,但凡牵扯到郭家,每一步都是建立在双赢的前提下,若有一丝不确定,她都不会冒险。但万没想到,郭家竟然已经迈出了这样一步。
“你且放心,为恭和为谨只不过是脱了商籍而已,并非从族中除名。”郭家大爷解释道:“他们两人自小便喜好读书,齐先生每年回乡都会私下里指导一二,也曾当着我们的面夸赞他们有科举入仕的资质。这些年官家关系介入商场日甚,祖上的规矩虽有道理,但时移世易,郭家想要继续走得稳顺,有些规矩就要变一变了。”
“族中长老们肯轻易松口?”严静思对此过程可并不抱乐观态度。老顽固,老顽固,郭家传承百余年,最不缺的就是人老、位高、脾气臭、软硬不吃、固执己见的老头子们。
郭家二爷拍了拍腿,脸上丝毫不见郁色,神清气朗道:“说来我到现在还有些难以相信,你不知道,让为恭和为谨参加科考的事儿,是族老先提出来的,你外公一时太惊讶愣住了,族老们还以为他老人家不同意,好一番游说!”
现如今提起当时的情形,郭家二爷还是忍不住要笑上一阵。
这......这也太反转了吧?!
“后来可问清了缘由?”
郭老爷子呷了口茶,悠哉道:“还不就是谢家族学里出了两个中了举的后生,使了些银子之后安排进了市舶司,给谢家的生意借了不少力,这些个族老们可都盯着呢。为先心思活泛,寻着机会又把齐先生夸赞为恭、为谨的话传了出去。两相作用,收效果真不错!”
郭家两位爷齐齐瞪大了眼睛,神情愕然。
“爹,感情是您和为先这小子事先就谋划好的,议事厅里不过是在演戏!”郭家大爷看了看老父,又瞪了瞪干巴巴笑着的儿子,拔高嗓门道。
“是啊,爹,您怎么也不提前打声招呼,让我和大哥心里也有个谱。”
严静思低头窃笑。
郭家老少,看来都是不拘一格之人,如此一来,自己的提议被认同的可能性也提高了不少。
趁着郭氏不在,严静思也不拖沓,直接将自己的计划和盘托出。
前一刻还热闹的茶室内一时陷入沉寂。
接着,郭家老少也不避讳着严静思,开始头碰头聚在一起开启了讨论模式。
严静思也不介入,静静坐在一旁托着茶盏啜饮,欣赏郭家老少三代四人就着她抛出去的烫手山芋热烈商讨。
山芋虽烫手,但若接手得当,剥开了便是热乎乎的美味。
郭氏一度以为郭家会为难的生意,到了郭家三代掌事人手里,却全然不如她所想。
严静思感慨,或许,这就是郭家能够独善其身传承百年而荣盛不衰的根本原因。
永远不立即否定新的想法、新的事物。
多方面审评,仔细论证,然后,大胆尝试。并不畏失败。
这,就是创新精神、实践精神。
在严静思的官股入资、分离所有权与经营权的新管理方式推广计划中,泉州郭家成了首个吃螃蟹的人。
老实讲,严静思也没想到事情会进行得如此顺利。当然,她深谙,除却可行性和前景展望,亲情的元素也占据了很大的原因。
郭氏万万没想到,自己不过是出去洗了把脸,回来后女儿就和老父亲他们达成了口头协议,并公事公办地表示稍后会再次仔细商讨契书细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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