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妃呷了口茶,压下心头蹿上来的怒火,沉声道:“你的确愚钝不堪,是谁给你的胆子,竟敢窥视皇上的行踪?又是谁给你的胆子,竟敢将耳目贴到皇后娘娘身上?广坤宫门口的血才干了几天,你就想步后尘,是吗?”
脸上的血色乍然抽离,云初忙不迭磕头告罪,“娘娘饶命,奴婢只是担忧娘娘的处境,情不自禁多看了广坤宫两眼,并无窥视之心,请娘娘明鉴,饶了奴婢吧!”
“要你命的,从来就不是本宫,而是你自己的自作聪明。”宁妃站起身,看了眼伏在地上瑟瑟发抖的云初,眼中一片清冷,“本宫的处境,还轮不到你来挂心,你只需做好该做的事即可,祖母那边,本宫自会替你交代。这次的巴掌,是让你记住,多余的事,不要做。”
云初惶惶伏地叩首,“奴婢谨记娘娘教诲!”
一旁的素尺得到宁妃的眼神示意,上前将人架了出去,不多久,外面就隐隐传来掌掴的声音,以及压抑的呜咽声。
宁妃缓步走到窗前,看着窗外模糊成一团的暗景,眼中却没有丝毫的动摇。
她坚信自己的眼光,更坚持自己的抉择。
落棋不悔。
宁帝留宿广坤宫的消息传了出去,这一夜,睡得最舒坦的就数当事人这两位。
徐贵妃重掌宫权,复宠之势传遍后宫前朝,现下却突然杀出来个皇上夜宿广坤宫,一时间帝心归属问题成为热议话题。
☆、第71章 黎明前夕
第71章
随着绀香将九九消寒图上第四朵梅花的最后一片花瓣描红,就到了景安四年的除夕前夜。
皇上虽数次摆驾广坤宫,但皇后娘娘的禁足却始终没有解除。
眼瞧着就是除夕家宴,徐贵妃借着送参汤的机会斗胆询问宁帝,皇后是否会出席除夕家宴,宁帝丝毫不蹭犹豫,直接让她不必准备安排皇后的座位。
福海站在御案一侧,看了眼徐贵妃翩然而去的背影,蹙起了眉。
宁帝从奏折中抬起头,瞥了眼欲言又止的福海,叹了口气,“风言风语只是一时,总比以身涉险稳妥。”
福海闻之脸色愈发纠结,“皇上,您不忍皇后娘娘以身犯险,那您自己呢?事已至此,相信先帝在天之灵也会明白您的处境,您又何必走这一步呢?”
为什么走这一步?
腕上悬着的笔迟迟不落,淡淡的墨香萦绕在鼻端,这熟悉的味道,仿佛又将人的记忆拉回到了手捧传位昭书的那一刻。
宁帝提了提嘴角,眼神悠悠放空,“天下人都道,朕因为是嫡皇子,故而才得以继承大统,可你是知道的,事实并非尽因如此,不是吗?”
福海神色大变,惶然道:“皇上,您怎么能这么想?无论是何原因,最终将大位传与您,那是先帝的意愿,也是您应得的!”
“你看看你,急什么?朕又没说要妄自菲薄!”宁帝白了眼福海,长长叹了口气,“承诺毕竟是承诺,既然答应了,朕自然要说到做到,不仅仅是为了不负父皇所望,更是为了朕自己。”
“奴才等,定全力以赴,不负皇上如此苦心!”福海早知无力改变皇上的决定,只是非得将劝阻的话说出来,才能像此时此刻这样彻底死心。
宁帝见福海抛却了心里的包袱,整个人看起来都轻快了,心中也跟着豁然,放下手里的笔不顾形象地抻了抻腰,一时感慨道:“朕现在开始有些能体会皇后当日在别院坐等刺客时的心情了!”
福海白面馒头一般的脸登时皱成了包子,“皇后娘娘心思通透,一旦得知无法参加家宴,恐怕就能猜到您的用意......”
“放心,就算猜到了,她也不会阻止。”宁帝仰靠着椅背,“这世上,若有一人能且身体会朕的处境,那便是皇后了。”
福海恭声应和,心下暗暗感慨:可不是吗,一样摔了头,一样可着劲儿地折腾自个儿,想想您二位还真是绝配呢!
虽是主仆,但两人打小一块儿长大,福海这小子抖一抖眉毛,宁帝就能猜到他心里的小九九。
“此前一直没明说,现下你就跑一趟广坤宫,告诉皇后不必参加明晚家宴的消息吧。”
“啊?”福海瞪大眼睛,“奴才一个人去?”
宁帝端坐回来,重新拿起了笔,“不想一个人去,就带两个内侍啊。”
福海真是哭的心都有了,仔细打量了一番皇上的脸色,认命地接受了皇上踹他出去唱黑脸的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