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四章,一别无音
史云扬此言一出,堂上顿时便陷入片刻的静止,片刻之后,上官庭芝 一拍桌子站起来,厉声道:“承枫,你混账!敢在大人面前说这样的话。”他转向欧阳通,拱手道:“大人息怒,承枫常年在外,野惯了,不知礼数。他不是这个意思。”
史云扬打断他道:“大哥不用替我辩解,我就是这个意思。我一人做事一人当,这句话是我提出来的,自然是由我来解释。”
上官仪搁下杯子,道:“承枫,休要胡言。这亲事是两家早已缔结的。你想怎样。”上官仪道:“大人,犬子如今身罹疾患,记忆全失,因此才会做出这般糊涂之举。”
欧阳通脸上有些挂不住,有些愠怒可是却又不好发作,只得摆摆手,道:“且听听贤侄作何说辞,若是得理,再说不迟。” 他转过头看了看欧阳景兰,欧阳景兰咬唇低首,一句话都不说,双手紧紧捏着裙角,正在发抖。欧阳通一脸肃然。
史云扬道:“晚辈前几日回到长安,原本就只是想探望一番父亲和家人。择日晚辈又将离家,踏上远行之路。晚辈所做之事,凶险万分,随时都会命付黄泉。若是欧阳姑娘嫁了我,岂不是要她独守空闺。更何况,父亲说的没错,如今我已经没有昔日的记忆,不管以前是什么样子,现在我已经没有那段过去,现在我对欧阳姑娘一点感觉都没有,若是她嫁了我,在下不能保证给她幸福。”
欧阳通一声冷哼,拂袖起立,缓步行至史云扬面前道:“贤侄之话言辞凿凿,似乎有理有据,可是却难以推敲。你说你要远行,身负重任,老夫且问你,你所奔波究竟为何?你与景兰从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你上官家和我欧阳家本就是门当户对,这门亲事本当是佳偶天成,又有什么推脱可言。就算你现在失忆,可任何病症都可以慢慢治好,若是你今天负了景兰,日后记忆恢复,你难道不会为今日的愚蠢之举感到后悔?我欧阳家虽不是什么显贵之家,但也算是书香门第。景兰五岁识千字,琴棋书画,哪样不通?我自认我的女儿还是配得上你,老夫也一直欣赏你一身武艺。可临到此时你也还要推脱,真真让老夫失望。贤侄今日举动,未免大有不妥吧。”
史云扬一拱手,道:“晚辈身负之事甚巨,事关重大,难以说清。不过苍天明鉴,晚辈绝未说一句谎话。至于失忆一事,晚辈不能为过去而活着,人活着总要看到将来。大人一直说的都是晚辈的过去,那么晚辈斗胆言明,你们过去认为的那个上官承枫已经不存在了。现在的我,永远不会后悔自己的决定。”
欧阳通奋力一掷手中的酒杯,拂袖而出。他冷嘲一声:“好一个不为过去活着,哼,景兰,我们走!”
欧阳景兰诺了一声站起,他看着史云扬,眼中满是泪水,史云扬觉得她那眼睛之中投来的不再是单纯的爱意,而是夹杂着恨意,夹杂着失望和悲痛。
她道:“我知道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冷漠,就是因为她,承枫,你会后悔的。”
欧阳通大喝一声,道:“还在说什么,还嫌丢人丢得不够么?人家不要你,你还赖在这里干什么!给我回去!”上官仪和上官庭芝赶紧上前赔礼致歉,可是一切都已无用。欧阳通带着欧阳景兰拂袖出门,登上轿子匆匆而去。上官仪望着欧阳通远去的身影,长叹一声。一甩袖子,径自向书房而去。
上官庭芝怒垂了他一拳,瞪着眼,道:“真真不孝子也,瞧你干的糊涂事。父亲现在在朝中为官战战兢兢,如履薄冰。此次结亲正好可以网罗欧阳家为首的势力,稳固父亲在朝中的地位。如今倒好,一举与欧阳家结仇,欧阳家累世自此,已经人脉兴旺,若是要联手对付父亲和我,简直易如反掌。就因为你一句话,毁了整个上官府,你明白吗?”上官庭芝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咬出来的,他满脸涨红,已经怒到极点。
史云扬一言不发,任他打骂,等他说完,史云扬才说道:“今晚我只能这样做,你们若是觉得我拖累了上官家,我从此可以脱离上官府,你就当没有我这个弟弟,让爹当做没我这个儿子。”
上官庭芝大骂两声:“糊涂!你回来还不如不回来!”遂转身离去。他已经没有什么话能说了,史云扬将话说的这样绝,可是他却不是一个真的能绝情到抛弃自己弟弟的人。无奈又愤怒,只得愤然离去。
史云扬也明白自己这样做意味着什么,他已经完全将两家的脸面撕破,从此之后,这份婚约便不存在了,可是这毁去婚约的代价却是两家反目成仇。对于他来说是解脱了,可是这份不幸却落到了父亲和兄长的身上。他们今后在朝中的地位必然要受到影响。甚至可能危及性命。官场之中的战斗是没有硝烟的,可是这样的战斗却最为让人寒心,让人觉得恐怖,每一步都像是行在刀刃上,步步惊心。在朝为官的人都不愿意自己在朝中树敌过多,大多数人都是拼命地拉拢势力,相互结党。如此才可让自己的官位长久。可今日他却已经树了一个大敌给父兄。
史云扬觉得甚是愧疚,回来仅仅三四日,便已经捅出了这么大的一个篓子。可是他并不后悔,这个结果虽然不是他想看到的,可是他却也无法选择。要让他放弃冉倾珞去娶别的女人,他无论如何也是办不到的。
堂中已经没有了几个人,丫头们已经在着手收拾碗筷。史云扬叹一声,准备向书房而去,可是他却忽然没有勇气向那个方向而去。转而走回自己的房间。
一夜便这样过去,史云扬彻夜未眠,想到自己的举动给父兄带来的后果,心中便惴惴不安。一大清早,史云扬便起了,他拉开房门,月亮还挂在天空,晨钟也还未敲响。一切都还在睡梦之中。史云扬在院落之中的小石台上坐了很久,终于等到了第一声晨钟敲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