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寰忙朝他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快步走到他身旁将木门关上。
“有些事,奴才要提醒三殿下。”
裴溪故眼眸微黯,淡淡道:“我说过,我已经不是什么楚梁三殿下了。”
青寰微低着头,恭敬道:“青寰是云家的人,只要云家还认殿下,那么奴才就该唤您一声三殿下。”
他躬着身子,又走近了些,压低声音说:“三殿下可记得,方才给长公主端茶进去的那个叫阿碧的宫女?”
裴溪故回想了片刻,点头道:“记得。”
“那阿碧是皇后娘娘送过来的人,为的就是留在长公主身边,监视三殿下的一举一动。”青寰低声解释,“刚才奴才瞧着她偷偷出了清宁宫,定是去向皇后娘娘报信去了。”
裴溪故心思通透,一下就明白过来,俊眉微微皱起。
“看来大夏对我仍有疑心。”
青寰道:“大夏皇帝多疑,三殿下又是楚梁送过来的人,这份疑心定然不会轻易消除,三殿下若想保住性命,必须得想办法牢牢傍住长公主这颗大树才是。”
裴溪故垂下眸子,静默了半晌,轻轻叹道:“夏安帝若要杀我,只怕长公主也保不了我的命。”
“三殿下此言差矣。”
青寰抬起头直视着他,声音低缓,却字字清晰:“能从大夏皇帝手中保住三殿下的,唯有清宁长公主一人。”
裴溪故不解道:“为何?”
“长公主是大夏的祥瑞之人,昔年大夏遭受天灾,便是因长公主的出生才得化解。大夏百姓因此对长公主感恩戴德,更是将她视作能庇佑大夏之人,民心所向,尽在她身。”
青寰看他一眼,继续说道:“而民心便是江山社稷的根本,夏安帝因此十分宠爱长公主,几乎到了她说一不二的地步。只要长公主愿意庇佑三殿下,纵是皇帝,也不能拿三殿下怎么样。”
裴溪故眸光微动,沉吟未语。
怪不得当时苏启要费这么大的心力去讨好她。
照青寰的说法,整个大夏,怕是只有她一人能左右皇帝的心思了。
他低头思忖了片刻,轻声道:“如今我已想尽了法子去讨她的欢心了,若是……”
“还不够。”
青寰出声打断了他的话,神情严肃道:“三殿下做的,还不够。”
“不够?”裴溪故愕然望着他,有些不知所措。
为了讨好宋栖迟,他已经连脸面和尊严都不要了,像条狗一般跪伏在她身旁,那般下贱讨宠的模样,和床笫间供人取乐的寝奴又有什么两样。
如此,竟还不够么?
青寰低眉垂首,语气仍旧恭谨而冷肃。
“长公主如今肯留三殿下在身边,是因为她向来心软,并非是喜爱三殿下之故。三殿下只有成了长公主的人,真正得了她的欢心,才能让她心甘情愿地庇佑三殿下。”
裴溪故眸光愈发幽深,盯着他问道:“那公公的意思是?”
“三殿下这张脸在楚梁是一等一的绝色,想来长公主也无法抗拒。”青寰平静道,“且长公主一向心软,三殿下尽可胆子大些,哪怕稍有逾矩,她也不会怪罪的。”
青寰这话说的隐晦,裴溪故却是一下就听明白了。
“公公的意思,是要我……爬上长公主的床么?”
他的手指紧紧蜷进掌心,嵌出点点嫣红,丝丝疼痛涌了上来,压下了他心头泛着的屈辱。
青寰微微点了下头,道:“为今之计,只有如此了。”
他不忍去看裴溪故的神情,只能稍稍转过头去,轻声劝慰着:“三殿下,为了活命,也只能忍一忍一时之辱了。”
入夜的风敲在刻花的窗棂上,丝丝凉意辗转其上。
宋栖迟手里捧着本前朝史记看的入神,连一旁的烛灯快要燃尽了都未发觉。
灯影与月色交织,映得一室幽光,窗外唯风与青叶共响。
一片静谧之中,忽有一阵极轻的脚步声靠近。
宋栖迟以为是温采进来,连头都未抬,随口吩咐道:“你先替我端盏茶来,一会儿再服侍我洗漱更衣罢。”
可那脚步声非但没停,反而离她愈发近了。
宋栖迟不由得皱了皱眉,温采向来是最知规矩的,怎的如今倒不听她的话了?
于是她一边合上书卷,一边抬头道:“我不是说……”
“殿下,是奴。”
裴溪故轻声打断了她的话,手里端着一盆新打的热水,恭恭敬敬站在她面前。
宋栖迟吃了一惊,怔怔望着眼前的少年。
他着一身白衣,腰间连带子都未系,领口大敞着,料子薄的几乎掩盖不住他的身体。
白衣凌乱垂落,宋栖迟的目光落在少年未穿鞋子的双足上,更是心头微颤。
怪不得他走路的声音那样轻,原是因为没有穿鞋的缘故。
只是……现下已经入夜,正是一天中最凉的时候,他这般穿着,也不怕冷着自己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