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边走下石阶,一边小声嘟囔着:“殿下明明就是偏心,定是被那寝奴的狐媚样子给迷昏了头了……”
“嘟囔什么呢?”
面前突然传来一道淡淡的女声,嫣香吓得步子一顿,慌忙抬起头来,正对上温采平静的目光。
“温……温姐姐。”嫣香连忙换上一副笑脸,支支吾吾地道,“我……我没嘟囔什么,温姐姐听错了。”
温采笑了笑,慢慢朝她走了过去,“我一早便教过你们,不许在背后说殿下的闲话。”
“我……我没有……”
嫣香本想狡辩几句,可撞上温采那双仿佛能洞察一切的眸子,声音蓦地软了下去。
温采叹了口气,眼中含了几分恨铁不成钢的惋惜,轻声道:“咱们做奴婢的,最忌讳的便是私底下议论主子。我如今再教你一遍,可记住了?”
嫣香闻言,忙不迭地点头:“奴婢记下了,多谢温姐姐教诲。”
温采淡淡点了下头,道:“下去吧。”
她望着嫣香离开的侧影,那张小小的俏脸上仍写着委屈与不甘,紧抿着的唇让人只看一眼便能瞧出她心中愤懑。
温采轻轻叹了口气,这丫头终究还是记恨着殿下。
那日的事,本就是嫣香的错,她只管坦然承认就是,按着殿下的性子,也不会重罚于她。
可她胆子太小,生怕挨罚,便一心想把罪责扣到裴溪故头上,且笃定了殿下定然会信她,而不是相信一个卑贱的寝奴之言。
结果反而惹得殿下更加生气,被罚跪了半个时辰。
不敢殿下到底还是心软,纵然要罚跪,也是让她跪在后院里头最阴凉的一块地方。
温采望着她的身影消失在长廊转角处,无奈地摇了摇头,清宁宫里这些个小宫女,就没有一个做事能让她放心的。
后院偏房内。
裴溪故侧身坐在木榻上,垂眸往肿起来的指尖上涂着宋栖迟刚刚给他的祛痕胶。这药当真是灵验无比,他才刚刚抹上,那股痛意便立刻减弱了许多。
门吱吱呀呀地响了起来,他抬起头,看见是青寰推门走了进来。
“三殿下。”
青寰谨慎地将房门关好,望着他刚抹了药的指尖,低叹一声道:“二公主的性子素来跋扈,让三殿下受苦了。”
裴溪故手上一顿,摇摇头道:“没什么。”
“其实三殿下受些苦也不是什么坏事,这样会让长公主更加心疼,进而越发护着三殿下。”
说到此处,青寰不免赞许地看了他一眼,“这些日子三殿下做的不错,只要继续利用好长公主心软的性子,活命的事便可不必忧心了。”
这几日,他听话而顺从,处处讨好逢迎,且几次受伤皆惹得宋栖迟心疼不已,这些青寰都看在眼里。
那般敛尽锋芒的隐忍,纵是久经世事的青寰看了也不免在心底暗暗佩服,不愧是大小姐选中的人,能忍,方为可成大事之人。
裴溪故闻言倒是愣了愣,好半晌才微微低下了头,未作言语。
一种莫名的情绪萦绕在心头,他心里乱糟糟的一片,脑中却格外清醒。
他并没有在利用宋栖迟。
只有他自己清楚,那些百般讨好于她的举动,全是他心甘情愿而为。
少女如深春薄雨般的温柔就仿佛一剂甘甜又致命的毒药,他尝着其中的甜,便不由自主地敛尽一身戾气,如猫儿一般乖乖臣服在她的罗裙之下。
明知是饮鸩止渴,却自愿越陷越深。
他张了张口,终究是没和青寰解释什么,只问道:“楚梁那边可有消息了?”
“昨日大小姐传信,说楚梁国君已是病入膏肓,却迟迟未下旨定下登基人选,现下朝廷一片混乱,云大人四处调停,大小姐也跟着忙活。”
青寰顿了顿,又道:“不过大小姐还是记挂着三殿下,信中说,若楚梁朝局可以尽快稳住,她会让楚梁粮队提前入京,尽早接三殿下回去。”
尽早回去……
裴溪故凤眸闪烁了下,眼中的光只亮了一瞬,很快便灭了。
脑中不知怎的,竟慢慢浮现出宋栖迟那双蕴着笑的眼睛,他忽然觉得,其实若能如现在这般一直留在她身边……也是件极好的事。
夜色渐深,清宁殿内燃起盏盏烛灯,幽黄的光映在薄纱帐上。
宋栖迟坐在榻边凝神看着书,内室里忽然传来一阵极轻的脚步声。
她抬头,一看是裴溪故,便皱眉搁下书册,轻声道:“你手上还带着伤,今日就不必伺候了,快回去歇着吧。‘
裴溪故低头走到她面前,固执地跪了下来,“只是些小伤,不碍事的。”
说着,他便如那日一般伸手解下了帘勾上的青带,双手捧着递给宋栖迟,轻声道:“请殿下替奴蒙眼缚手,奴好服侍殿下歇息。”
一想起那日的事,宋栖迟的脸便蓦地烧了起来,她犹豫了半晌,才轻轻咳嗽了一声,道:“手就不必绑了,只蒙眼睛就好,你小心些,别碰着我的身子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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