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婢也是从王公公那儿听来的。”
蕙女官见她神情急切,只好一五一十地把听来的消息都告诉了她:“前些日子,大夏向楚梁交还了几座城池,那些城池多半位于东南边境一带,在大夏和楚梁的交界之地。这些城中的百姓,从前都是归大夏管辖,所以就算如今归于楚梁统治,也多多少少和周围的大夏百姓还有些商贸往来。”
“但朝中有不少大臣进言,说不能放任他们私下通商,陛下也觉得在理,还特地为此事颁布了一道新诏。可这诏令一出,倒是那些大夏的百姓先不乐意了,说这边境之地本就偏僻苦寒,难以谋生,现在又不许他们通商,这便是断了他们的活路,于是就聚众闹事,还打伤了好些驻守的士兵。陛下似乎是生了大气了,就让驻守的崔家军把那些闹事的百姓都抓了起来,关进了死牢。”
宋栖迟的眼睫颤了下,喃喃道:“关进了……死牢?”
她脑中顿时嗡的一下,刹那间空白一片。
就算那些百姓闹事在先,但也罪不至死吧?
不是说好了和谈吗……既然要和谈,为何还要杀大夏的百姓?
宋栖迟的手慢慢攥成拳,忽然一下松开,转身去拿搁在床上的大氅。
“劳烦姑姑带路,我要去御书房,面见陛下。”
第55章 欺负 “你什么都愿意做是吗?”……
御书房。
裴溪故坐在紫檀木案前, 皱眉看着手里那封刚刚拆开不久的信。
崔凛站在一旁,睨着裴溪故手中的信, 扬声问道:“陛下可看完了?这是家父亲笔所书,字字属实,臣可不敢欺瞒陛下。”
裴溪故沉默不语,好半晌后才慢慢地将那封信折了起来,抬眸道:“如此看来,朕还要感谢崔老将军了。”
“崔家为陛下尽忠是分内之事,陛下不必言谢。”
崔凛嘴上说着漂亮话,眼角眉梢里却尽是得意之态,“此次大夏百姓在边境作乱, 多亏家父及时带兵制止, 才没有闹出更大的乱子来。如今家父已按陛下吩咐, 派人将那些百姓押至皇都, 送进死牢里关着了。”
裴溪故脸上没什么表情,只略微点了下头道:“如此甚好。崔老将军此番立下大功, 朕……不会少了崔家的赏赐。”
崔凛大大咧咧地朝他行了一礼,笑嘻嘻地说:“臣替崔家, 谢陛下隆恩。”
“若是无事, 崔将军便先退下吧, 朕还有别的事要与云大人和云贵妃商议。”
“那臣先告退。”
崔凛大摇大摆地退了出去,把御书房的门重重一关,震的房檐上的积雪簌簌地往下掉。
云郴顺着窗子往外望,瞧着他走远了, 才回过头来,急急说道:“陛下,那些大夏百姓突然作乱, 绝非偶然之事。陛下当初颁布诏令之时,为了安抚民心,还特地拨了三千万两白银分给那些边城百姓。这些银两,足够他们一辈子的吃穿用度,他们为何还要闹事?”
云青枝也在一旁附和道:“陛下上次借崔鸾之事,意欲收回崔家在边境的驻守之权,崔家心里定然是不愿的。只怕这次的事……便是崔家为了保住兵权所为。”
裴溪故眉头紧锁,“朕也是这样想。只是眼下没有证据,朕不但不能收回崔家的兵权,反而还要给崔家赏赐。”
云郴低声道:“请陛下给云家一点时间,云家定会查清此事。”
“朕相信云大人。”
裴溪故点了下头,又吩咐道:“崔家押送过来的那些大夏百姓,在死牢里关个两三天便放出去吧。楚梁与大夏刚刚商定和谈之事,朕也不能真要了他们的性命去,左不过是吓唬吓唬他们罢了。”
云郴连忙点头应下。
几人正商议着,外头忽然传来了王年急切的声音:“贵妃娘娘,陛下正在里面议事,现下怕是不方便见您呐。”
“我有要紧事要与陛下说,还望王公公替我通传一声。”
裴溪故一下子便听出来这是宋栖迟的声音,赶紧扬声吩咐道:“王年,让宋贵妃进来。”
昨日为了崔家的事,他在御书房忙了一晚上,没能回去陪殿下,殿下一定是见他迟迟未归,等的有些着急了。
他心里十分内疚,昨日他应该派王年去告诉她一声的,让她早些歇息不必等他,待他处理完崔家的事,再回去好好陪她。
云青枝见状,便起身道:“那臣妾和父亲先告退了。”
她拉着云郴退了出去,没过多久,宋栖迟就推开门走了进来。
裴溪故连忙迎上前去,小心翼翼地向她赔罪:“殿下,昨日阿朝忙于朝政,没能回去陪殿下,殿下别生阿朝的气好不好?”
少年低着头,薄唇紧抿,一副乖乖认错的模样。
若是换作平常,宋栖迟一定会笑着揉揉他的头发,温声告诉他:“没关系,我等阿朝就好。”
可是现在,她满心想着的,全都是那些被押进死牢的大夏百姓。
她看着裴溪故,一字一顿地问:“听闻陛下把那些闹事的大夏百姓关进了死牢里,此事可是真的?”
裴溪故怔了怔,脸色慢慢地冷了下来。
原来,她是为了那些被关押起来的百姓,才来找他的。
她一大早地跑来质问他,甚至连阿朝都不肯叫了,就为了那些大夏的百姓?
他还傻傻地以为,殿下这么着急地跑到御书房来,是因为想见他呢……
他的眼睛慢慢黯淡下来,没了方才见到她时的欣喜,只剩下浓浓的委屈和失落。
“陛下为何不回答我?”宋栖迟见他迟迟不说话,更是心急如焚,“那些百姓固然有错在先,但也罪不至死啊!他们也是为了生计,一时心急才闹了事,且大夏与楚梁已经停战和谈,陛下怎么能这样对待大夏的百姓?”
裴溪故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他哀哀地看着宋栖迟,轻声道:“所以,你觉得我把那些大夏百姓关进死牢,是要杀了他们,对吗?”
“臣妾虽不懂朝堂之事,却也知道死牢二字意味着什么。”
宋栖迟嘴唇发颤,声音亦在轻轻颤抖,眼里却毫无怯意:“他们是有错,但陛下也不能因此而随意夺人性命,陛下这样做,和那些嗜杀暴戾的昏君又有何区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