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芝满心向往憧憬:真好玩儿。我小时候连家门口都不能出,每日就学写字绣花的,好闷。最开心的一次是我哥偷偷带我去爬树掏鸟蛋,哪晓得我从树上摔下来,他跑去接我,还被我压断了手,之后就再不带我玩儿了。她拿胳膊肘顶顶丁思集,商量道:喂四季豆,以后你要再去山上抓兔子什么的,叫上我一起,我给你当帮手!
刚刚还渐渐沉落而下的心绪陡然升高,丁思集噙着一丝激动狠狠点头:好,我们抽个空就去。
鱼烤好了,丁思集递给左芝:尝尝。左芝撕下一条肉,白馥馥的冒着热气儿,她吹吹放进嘴里,赞道:好吃!肉又细又甜,不过能放点盐就更好了。丁思集指着货物堆积的地方说:蓝布包袱里有盐。
左芝蹦蹦跳跳地去找盐。刚才卸了货的矮脚马都放去水边吃草,工人们尽数跟去看着,以防马儿跑了,而胖老板不知所踪,左芝猜他正在打瞌睡。她看着树下一大摞麻布口袋堆成的小山,努力寻找丁思集的包袱在哪儿。转了一圈儿,她在重重麻布袋的中间发觉一块蓝色边角,遂伸手逮住扯了扯。
怎么拽不出来压太紧了
左芝使出吃奶的劲儿也没能拉出包袱,她甩了甩被麻布磨红的小手,决定干脆搬开麻袋把包袱取出来。麻袋里面装的货物很沉,左芝抱上去还闻到一股子刺鼻的味道。她蹙着眉头自言自语:什么东西,又重又臭的
干什么!
冷不丁一声大喝,左芝吓得打个激灵,回头一看竟是胖老板。胖老板一扫平日油滑贪财的模样,绿豆般的小眼睛瞪着左芝,两撇小胡子往上翘,气鼓气涨的模样。左芝反过来瞪他,不示弱地吼道:胖子快把你的东西搬开,我要拿包袱!
胖老板逼近一步,阴测测道:什么包袱?左芝白了一眼:当然是我们的包袱,吃鱼没有盐啦!胖子你快搬,麻袋沉死了胖老板的脸色这才缓和不少,走了过去:你站远些。他人虽胖倒也不是虚胖,竟还真有些力气,一手抓着百多斤麻袋就拎下了地,然后取出包袱递给左芝。
拿着。以后不准碰我的货。
胖老板用有些威吓的口气警告左芝,左芝听了不舒服,冲他吐吐舌头:噗噗,你以为我稀罕这几两不值钱的破玩意儿!求我我还懒得看一眼呢!哼!
吃饭的时候丁思集给每人盛了碗鱼汤泡饭,还把烤好的鱼放在大片叶子上供大伙儿分。左芝单独拿了条最肥的烤鳜鱼啃,她慢条斯理挑着鱼刺,自然而然命令的口气就出来了:四季豆给我盛碗汤,我要鱼头。
丁思集赶紧舀了碗炖得牛乳般浓白的汤给她,添上一个大鱼头。左芝接过来,用筷子把鱼唇夹下来吃了,然后拈起鱼头下意识就想扔,转眼瞧见丁思集的碗里只有汤没有肉,想想他今日捉鱼也算辛苦,于是把鱼头放进他碗里。她昂着下巴傲慢道:赏你了。
丁思集傻傻盯住飞来的鱼头,耳根子忽然就红了。在座众人都笑了,心道这个丁二老被表妹欺负,左芝不高兴道:眼红什么?无功不受禄,你们没捉鱼,我才不赏东西给你们哩!
胖老板又恢复成那个笑眯眯的奸商样,他拍着丁思集的肩头大笑道: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丁二啊,我看你就从了你表妹吧!大伙儿说是不是!丁思集猛地被呛到,咳嗽着摆手:咳!老板您咳咳、别拿小的、开玩笑咳咳胖老板不怀好意挤眉弄眼,瞅瞅左芝,附耳到他耳畔:仔细瞧瞧,你表妹洗干净脸也挺好看的,娶了她你就多个俏生生的小媳妇儿。再说表哥配表妹,肥水不流外人田嘛!哈哈哈
左芝没在意他俩说啥,烤鱼啃了一半就觉得不想吃了。她随手把鱼塞到丁思集手里,捂嘴打了个哈欠,伸伸懒腰道:我要睡觉了。说完她走到树底下支好的小帐篷里,扯好帘子就睡了。
月明星稀,夜蝉虫鸣。待丁思集收拾完毕,夜已经深了,工人们也纷纷搭好帐篷休息,有些不愿费事的,干脆直接寻了个干爽地方和衣而眠。他往火堆里又添了几根柴火,拉拢身上单薄的秋衣,走到左芝的帐篷外,盯着帐帘发呆。
很特别的一个姑娘。有些任性有些乖张有些爱发脾气,奇怪的是他居然一点也不讨厌她,甚至还常常生出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看见她笑自己也会笑,不由自主就想跟她说话,听她骂骂这个念念那个,还有她叫四季豆的时候,他双腿就像乘了旋风般跑得飞快,恨不得立马飞到她眼前。
这就是喜欢么?时而甜蜜时而失落。丁思集二十年来头一回喜欢一个姑娘,心里头混混沌沌犹如一团蒙了雾的乱麻,似乎有些理不清思绪,也看不明感情。夜里山风带着湿气冷意,丁思集缩缩肩头,弯腰把帐篷帘子拉得更紧密一些,自己在风口处坐下,守护着里面的人儿,渐渐睡去了。
夜半时分,左芝睡得正值香甜,冷不丁觉得身下大地晃动剧烈,好像千军万马跑过一般。她揉揉眼睛,恹恹地醒来:四季豆,怎么了?丁思集也被惊醒,看见有火光越来越近,在外面压低嗓子叮嘱:躲好别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