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尖于白砂地画出半圆后撤,左手持刀,她的拇指抵于刀镡处蓄势待发。
持画二人莫敢喘气,她们也知倘倒霉被浅川家的长女砍伤了,将军尚怜惜你,可你要腿肚子发软临阵脱逃,那祸及的可就不止一人了。
“咻——”
弹刃,刀出刀回,不及一次瞬目间年兽已成两半。
“好!漂亮!”
为使廊上高位者尽兴,收刀回鞘时照子特意放慢放大了动作。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太平年代,如此表演足够了。
“雕虫小技,将军谬赞了。”
将军钦点的武女子没给她老人家丢脸,将军自然是高兴的。且不消她开金口,早有美浓守柳泽吉保托笔墨纸砚而来。
五代将军下赐书画不罕见,难能可贵的是当场挥毫。此为无上的荣耀,那年那日的情形皆详尽记载于松雪促狭之公用日记《我生抄》中。
“紫、电、清、霜。”
轻声念到将军御提的四个大字,年少的尾张公笑望得此褒扬的武女子:“当真是好华彩,刀法一流,姿首更是。”
将军的赏赐是明卿的,世子的赏赐是姐姐的,热闹皆属她们。退坐角落的融野犹沉浸悲伤中,却又不晓此悲因何而生。
她不贪那几枚金银几件时服的赏赐,亦能理解世子对姐姐的偏爱。
她想她的悲,与姐姐又或这场输赢无关。
“霜是青的?我怎没见过?”
纪州公何时钻过来的,一抬头身傍就多了这么一个人。
“你会画画,可曾见过青的霜?”
一刹的愣怔,融野既是愣怔于她过于自然的搭话,亦是愣怔于那连“才疏学浅”都难恭维的学问素养。
于是四只眼就那么互相看着,一个在等解答,一个给不出解答。
融野突然想到,她的悲伤正来源于面前这人。是这人到处说松雪促狭的画天下第一好,也是这人连半分面子都不给她留。
她想这人哪怕弃票不投,她的自尊都断不至于破碎至此。
“那个,融野啊,你过来。”
闻将军唤名,融野移膝近前。
“比试而已,各画入各眼,今日你也辛苦了。”
有将军一言,融野郁情暂豁,伏首拜领宣笔紫毫一支。
赏过这个赐过那个,如此一日就过去了。大名诸侯一年在江户一年回领国,身在江户时除定期的登城觐见外,陪将军老人家说话解闷亦属义务。
将军今日心情不坏,自幼伴君的融野看得清楚。
“启禀将军!”
尾张水户正欲行礼告退呢,未想纪州傻大个莫名其妙来了个先声夺人。
“你又有什么事,想讨画题的赏?”
“是的!”
倒身一拜,吉宗振音高喊:“臣恳请将军恩赐促狭法眼此图与臣!臣定当传家宝物珍爱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