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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崽子家杀人啦!”
不讲武德
院子里糯糯正抱着外祖父送她的小奶瓶咬着喝奶奶,突然半开的院子门被一群人冲开,为首的是牵着来福来旺的李春梅,迈着一双小脚,吊着一双眼睛,精明扫过她手上的奶瓶。
小糯糯惊地张大了嘴巴,两个软乎乎的白嫩小手往后一背,就把奶瓶护在了身后。
“妈妈!”
好好多人!
李春梅身后紧跟就是杨国柱跟他表弟,抬着还在昏睡的徐翠放在他们家院子里,抱着臂,气势汹汹看着江芝。
江芝把糯糯护在身后:“干嘛?这是报丧来了?”
“放你娘的屁!邝深家的,”李春梅被杨国柱扶起来,迈着小脚,冲到江芝面前:“我给你说,我儿媳妇现在还昏迷着,你得赔我们家钱,给我儿媳妇看病!”
徐翠还昏着?
江芝往地上一看,裹着厚被子躺板板的还真是徐翠。
“今儿我娘家侄子可从村外回来了,我告诉你啊,你要是敢欺负我们孤儿寡母的,不赔我们家钱,我就让我侄子把你们这狗崽子家给砸了!”
李春梅特意挑着中午临下工的时间来的,门口很快聚集了一群早早下工、爱看热闹的邻居们。
江芝匪夷所思,看着李春梅,感觉她像是有什么大病。
“徐翠晕跟我们家有半毛钱关系吗?怎么?是我让她上我们家偷东西的?是我让她装晕的?是我不要皮子不要脸把她抬到这里来的?”
江芝也不是个怕横的,这些天她过得也不痛快。她一步一步向前,目光盯着李春梅,逼得李春梅步步后退。
“我倒是稀了个奇了,贼偷了人家东西还敢上人家门耀武扬威要赔偿的?怎么着,你非让我报治安大队、报公安把你们都抓进去好好审一审,判一判?”
李春梅退的太急,差点摔在地上,被杨国柱扶着才稳住了身。
握着儿子的手,她才想起来自己是有儿子和娘家侄子在身边。三个大小伙子撑着,她的气也足了。
“报什么大队,东西我们都还给你们家了。”李春梅迅速结束了这个话题,硬着声道,“反正我儿媳妇就在你们家门口晕的,你们就得赔我们家钱。要是没钱,让你娘家娘上门给我儿媳妇看好病,再赔我们家三十个鸡蛋就行。”
一定要趁着狗崽子不在家的时候,把她前些天给的钱拿回来!
再说了,谁不知道江芝有个娘在公社当大夫,可以免费给她儿媳妇看个病。而且,她可是听说了,这两天江家两小子没少往邝家送东西。
“凭什么?”江芝眼睛轻飘飘扫过李春梅,嗤笑一声,“就凭你这张脸大如盘、为老不尊的脸吗?”
“你!”李春梅拿手指着江芝,也没听懂为老不尊啥意思,反正知道江芝肯定说的不是什么好话。
“你这个jian”
“我什么我,”江芝拍开她的手指,当着糯糯的面,她不会让李春梅说出什么难听的话。
她怕脏了她闺女的耳朵。
“你们这是什么意思啊?趁着我男人不在家来家里闹事儿是吧?怎么着?还要我再跟大伙儿说说徐翠当初怎么在我们家偷东西的?现在这事大队都断过官司了,怎么着,你这是不满意大队长?”
江芝拽着李春梅的手腕,态度强硬:“那走啊,咱们去大队部。当着大队长的面再重新说一遍,我倒要看看是谁给你的脸,让你上门来找我们家的不痛快!”
李春梅他们横也就横在了江芝家成分不好,欺负欺负也不过有邻居帮忙,大队也不会真上门管。
但要是去大队部了,大队长肯定发脾气的。
“我不去。”
李春梅猛抽回自己的手,“啪”地一下,坐在地上,两手拍着地面。
“没天理了!这狗崽子欺负我们孤儿寡母没人撑腰啊!害了人都不偿命啊!快来人啊!没公道了!”
李春梅过于不讲理,嘴里骂骂咧咧,周围看热闹的人群都不免发出嘘声。
“杨婆子,讹人也没这样讹的。徐翠又不是邝深他们家给弄晕的,人凭啥给你们家看病又拿鸡蛋?又不欠你的。”
“对呀,杨婆子,你儿媳妇儿不是装晕吗?怎么装晕变成真晕了?不会是想上门碰瓷吧?”
还有村里那二流子也嗤笑:“杨国柱,你媳妇儿该不会跟你一样上厕所摔着摔晕了吧。”
“杨国柱 ,”有人怪叫,“你跟你媳妇大晚上去厕所干什么?”
人群里又响起不怀好意的哄笑。
杨国柱脸上还带着淤血,冲着人群挥了挥拳头。
“胡咧咧啥!我媳妇就晕在他们家门口,就该狗崽子他们一家负责。”杨国柱啐了口人群,又扭过头看江芝,“江芝,我告诉你,你今天要么拿钱,要么给东西。不然,我们弟兄几个下手可没个分寸。”
“你下个手我看看。”江芝轻嗤,眼睛看向杨国柱,不躲不避,“杨国柱,现在是新华国了,
', ' ')('打人是犯法的,要被抓进牢子里的!说不定还要进行游街整批!你这是属于破坏大队内部团结!是要在公社通报批评的!”
江芝一口一个“犯法”、一个“批评”,倒是把李春梅跟她娘家侄子吓住了。
两娘家侄子来就是为了壮壮气势帮个忙,谁也没想着把自己折在这里面。
“姑,表哥,要不咱还是先把表嫂抬柳大夫那儿看看吧。”李广三已经开始打退堂鼓了。
“怕啥!他们一家都是坏分子,是狗崽子!咱们打他们也是为了维护咱们大队的团结!谁敢批咱们!”杨国柱嘴边还有点淤青,吼着嗓子说话都有点撕裂。
也不知道是哪儿个瘪犊子趁他起来上厕所动的手,把他按在茅坑里打。
他最近也没得罪过人,除了
杨国柱隐隐猜着就是下手出了名狠的邝深,但邝深又确实没回来过。他有些拿不准,也不敢说出去。说出去,没人信不说,他脸上也没光。
只能哑巴吃黄连,生生咽下这个苦。
他现在就希望赶紧从江芝这儿抠出些钱跟好东西,给他旺家媳妇看看病,补补身子!
他媳妇倒了几天,家里可真是干什么都不顺。
老娘病了,自己也被打了。
究其根源还是在江芝身上,他恶狠狠地瞪了江芝一眼。还好当初自己没娶她。
倒霉催的!长得再漂亮也是个祸害家的!
“江芝,你要是不把钱跟鸡蛋拿出来,那我们就自己动手了!”杨国柱捋起袖子,说着就要往他们家院子冲。
“谁敢?!”
邝统拎着大队的锄头一路跑了回来,身后远远跟着邝如许扶着周瑛。
他们家成分不好,地分的也不好,偏远、贫瘠且荒凉。每次下工,家里面人都是村里回来最晚的。
邝统身材瘦削,身子又是多年亏损,扛个锄头跑的气喘吁吁,挤过人群,站在了杨国柱跟他两表弟面前。
锄头拿在胸前,一幅准备战斗的样子。
“杨家小子,是不是你来我家闹事的?”
刚开始的那几年,大队不少有人趁着“打倒狗崽子”的名义去邝家抢东西、砸东西。邝深那时候见谁打谁,比狼崽子都狠。
别人打他打得凶,他比别人动手还凶,光是他拿家伙给人脑袋打开瓢都有好几个。
他不要命,可别人要命啊。慢慢地,就没人敢来他们家耍威风了。
现在杨国柱是趁着邝深短时间内回不来,上门找事,欺负人来了!
是可忍孰不可忍!
杨国柱要是跟江芝动手还有点犹豫,怕她那个要命的娘家。但要是跟板上钉钉的坏分子邝统动手,那可是一丁点儿的犹豫害怕都没有。
他上手就夺邝统手里的锄头。
邝统下意识地两手握着木杆,握得死紧,面色涨红,整个身体都在用劲儿。
邝统虽活了大半辈子,但正儿八经地没打过架。他那双手早年就是写字弹琴,现在是用来抱娃做饭。
哪儿会得了这个。
可现在,他作为家里唯一一个成年男的,必须要顶上!
不能上也得上!
许是看出来邝统的用力,杨国柱不屑地嗤了声,突然松开握着锄头杆子的手,抬手就把邝统推倒了地上。
“”
邝统摔到地上的时候,手还紧紧握着锄头,整个人都还是懵的!
怎么抢着抢着锄头就开始动手推人了?
年轻人不讲武德。
杨国柱等人指着狼狈摔在地上的邝统嗤笑起来,抬脚就想跨过邝统往里面走。
小子城抿着小嘴,握着拳头,刚准备扑上去,就被江平推到了邝如许身边。
而后,江芝上前几步,拎起掉在地上的锄头,挥在了杨国柱等人面前。
“滚!”
“江芝,你别以为我不敢打啊!”
杨国柱话音陡然一转,只见江芝突然弯腰,拎着锄头直生生地朝他小腿劈去。
这女人疯了吧?!
他吓得跳起后退,却不防撞到一个人身上,扶着后面人的胳膊才将将站稳。
“谢谢啊兄弟。”
“不谢。”后面的人反手就把他按在地上,单手压着他脖颈,拍了拍他的脸,声音熟悉却又渗着寒意,像冰天雪地里裂开的骨头,缝里浸入丝丝冷风,凉的透骨入心。
那人似怒极之后的轻笑,“只不过,你刚刚说你不敢打什么来着?”
告状
“谁,是谁打我?”
杨国柱上半身被卡,匍匐在地上,艰难侧过头,却见脸上似带着两分渗人笑意的邝深,单手扣着他手腕。另一只手握着锄头栓子,轻轻一拉,便从从江芝手上拿下了锄头,慢条斯理地握在了手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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