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在这个时代,开刀是大事。
但是因为没办法从下面直觉,她只能开肚子。这个决定可真是救了她的命。
因为划开肚子之后,她缝合完九点的子宮下段出血位置后,她神差鬼使地做了子宮下段横切口,然后开始探查。
这一探查几乎把她的魂都吓飞了。真正的出血大头在这里,这个产妇的子宮内膜裂开了足足8厘米长,一直在往外头汩汩冒血。
余秋真是要疯了,她头回看到这种情况的病人。下面已经够严重的宮颈裂伤居然只是个幌子,这里还藏着一处喷泉。
她的第一反应是直接跪下来,向各路大神祈祷磕头,妈呀,她差点儿就直接摔进坑里爬不起来了。
要是她完成了明面上裂伤的缝合,然后关腹,结果出血依然不止;就算到时候她想到了子宮内膜裂伤的可能,病人也没有命支撑到她想到的时候了。
余秋吓得屁滚尿流,缝合的时候手都在发抖。旁边的助产士跟妇产科大夫剖腹产都没看过几回,更加不可能见过这种事。
助产士更是叹气:“要是今儿没你在的话,她死定了。”
余秋都快哭了:“我在我也不能保证她不死啊。”
出血出到这份上,身体里头大概超过一半的血都淌出来了吧?
最要命的是因为下面出血,所以她连利用纱布过滤血液重新输回病人体内都做不到。
那些血块都已经被倒进垃圾桶了,还重新输什么呀。
护士很快取来了新鲜的血,立刻给产妇挂上。余秋已经顾不得想什么乙肝丙肝,听天由命吧,先想办法把这条命保住再说。
她麻木地一针针缝合好子宮内膜,然后再依次缝合子宮切口,关腹准备下台。
输了全血后,原本已经休克的产妇很快清醒了过来,余秋却没办法放松。曾经的大出血会对她的身体造成严重的伤害,能不能扛下去,要听天由命。
助产士倒是很乐观:“没事,她有三个娃娃呢。为这三个娃娃,她也得活下去。”
余秋叹气:“她真应该避孕,这么生下去,她身体会吃不消的。”
结果护士从外头进来,直接转达了家属的意思:“她家里头问,有没有办法让她以后不生娃娃。她家里人都吓死了。”
余秋跟助产士面面相觑,助产士赶紧询问产妇的态度,幸亏人醒了,产妇倒是给出了明确的回答:“要,我也不想再生了。我都有三个娃娃了。”
余秋跟她以及家里人商量好了,赶紧拆掉腹部缝线,趁着麻醉效果还好,直接做了双侧输卵管结扎术。
她有点儿后悔,其实应该早早就问的。生育对于女性而言,也是种负担,绝大部分人都不愿意把自己当成生育机器,没完没了地生下去。
有这个大肚子打岔一耽误,原本坐着下午1:30的船从红星公社出发,准备处理完腹部切口愈合不良的病人再做傍晚最后一班船回杨树湾的余秋,被迫滞留了。
她出产房的时候外头天都灰了,更何况再做完第二台腹部切口二次缝合呢。窗外的天已经黑得连月亮都看不到。
双胞胎的家属见她一直盯着窗户外头看,试探着问:“大夫,你是不是有急事要回去呀?”
余秋点点头,苦笑道:“可惜已经没船了。”
那人有些不好意思:“你要是不嫌弃的话,我可以开船送你。我家有艘渔船,我们家是打鱼的。”
余秋大喜过望:“这有什么好嫌弃的,太麻烦你们了倒是真的。”
“不麻烦不麻烦。”家属连连摆手,“麻烦你大老远的跑过来,我们才不好意思呢。”
卫生院的大夫原本想留她住一晚,听她说回去还有病人要处理,他们也不好再留人。
渔船发出突突的声响,船灯在河上微微荡漾
余秋看着夜色下的河面,黑黢黢的,深不见底。比如她面对的病人,表面看上去风平浪静,谁也不知道后面究竟藏着多少风险。
她沉默地坐在船上,微微合上眼睛。船舱里头弥漫着鱼腥味,冬天本来就是打鱼的旺季。这种腥味让她不由自主的想到了血腥。
她不得不站起来,摇摇晃晃地出了船舱,希冀可以呼吸到新鲜冷冽的空气。
开船的家属看她出船舱,笑道:“我还以为我看错了呢,果然是跟你一起的同志哥。”
余秋茫然:“什么?”
那家属伸手指向前方:“囔,他不是你的同志哥吗?”
远处灯火暗淡,他手指的地方,光滑的灯光微微摇晃。何东胜的脸就在那一明一灭的灯火间显出了半张轮廓。
他正在跟什么人说说话,两人分别立在船头上,对方手指头还夹着香烟。
何东胜也听到渔船发出的突突声,认出了站在船舱外头的余秋。他跟抽烟的男人说了句什么,然后两人分别上了对方的船。
何东胜撑着船,往渔船方向靠,等到近了,他才冲余秋喊:“怎么这么晚了还要出来?”
开渔船的家属先扯着嗓子搭话:“小秋大夫有事呢。”
何东胜的船靠近了:“要去卫生院吗?”
余秋摇摇头:“不,我回杨树湾。”
病人家属迟疑着问:“你俩要一块儿吗?”
何东胜有些犹豫:“什么事啊?急不急?”
余秋摇摇头,模棱两可:“有点儿急,但还好。”
生产队长点点头:“那你上我的船吧。”
他又跟开渔船的家属道谢,“麻烦你了,大哥。”
那家属连连摆手:“麻烦什么呀?你们太客气了才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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