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1>第468节</h1>
门里头传来“请进”的声音,办公桌前坐着位头发花白的老医生,正在翻看病历。
见到王同志,他点了点头,和蔼地呼唤余秋坐在他面前的凳子上,然后伸出右手给她搭脉。
老大夫细细感受了一会儿,然后开始询问病史,他问的极为详细,就连余秋现在每天吃饭是什么口味都问得一清二楚。
等到余秋说完之后,他又招呼护士进来给她抽血,然后解释道:“从你的描述来看,你自己大概也清楚你有溶血性贫血,身体虚,我要给你看看你体内的疟原虫有没有被杀死。还有就是贫血,现在到底怎么个情况,要不要开药治疗还是靠食补就可以。得从你的贫血程度来判断。”
余秋点头,向老人致谢。
那老爷子开检验单的时候又抬起头来问她:“你是不是很少运动?而且还不太爱出门?”
余秋老实承认:“对,我基本上都是在卫生院跟医疗站两个地方呆着,运动的话应该也有,因为经常走路。”
老人却大摇旗头:“不是的,你应该很少运动,我看你算是外科大夫,是不是经常站在台上开刀啊,这个运动量可不行。还有,一定要晒太阳的。人不晒太阳,再好的身体都会垮掉,你怎么吃怎么补,太阳不晒人的精神就好不了,阳气不足啊。”
余秋笑了笑,诚恳地点头:“我以后一定注意。”
老人却不相信,一直不停地摇头:“你们一个两个都是这个样子,嘴上答应的好好的,实际上从来都不做。我在问你,你来京中几天了,都逛了哪些地方?”
余秋支支吾吾:“我病得厉害,不舒服,一直在屋里头睡觉。”
老人很不赞同:“不行,这个是不行的,一直睡,会把人的精神头直接睡垮了,而且越到后面越睡不着。我跟你讲,多晒太阳多运动,到时候自然就睡得香,精神也能养得好。这个我可以打包票的,一点儿也不诓你。”
余秋赶紧点头:“您说的是我也这么认为,我以后一定注意。”
“不要说以后,要从现在做起。你今天做完检查就走路回去。也别坐小车,这一路光晒晒太阳,看看周围的花啊草啊,再瞧瞧街上的人,我保准你的精气神都要好很多,比吃再多的药都管用。”
余秋被老人噼里啪啦地一通健康教育,脑袋简直抬不起来了。
亏得护士小姐姐是标准的白衣天使,从天而降,拿着尿杯解救了余秋:“你去厕所里头自己取个尿液,要送化验的。”
老爷子这才意犹未尽地松了口,强调了一句:“我要看看你的小便的,你这个样子,很容易伤到肾的。”
余秋点头如小鸡啄米,抓着尿杯就落荒而逃。
她现在真是充分理解了被她做健康教育人的心情。
好丢脸啊,偏偏对方说的全是为自己好,自己也知道,可是就是做不到啊。
余秋抓着尿杯跑到前头的公共厕所里,却发现厕所满员。
她询问了护士,知道4楼是泌尿外科,就赶紧抓着尿杯上去。
为什么因为泌尿外科的男病人居多呀,女病人少就意味着女厕所清闲,省得她不晓得要等到什么时候。
余秋跑得太猛,一股脑儿上了五楼。
她意识到不对,气喘吁吁地准备下楼去,却听见走廊里头传来尖利的呵斥声:“谁让你见外国人的?你这个党内军内通敌分子,你这是里通外国,叛徒,特务,想要传递什么消息?”
余秋本能地伸长了脖子,趴在墙角边偷偷看走廊上的动静。
一位瞧着不过二三十岁的年轻人身穿绿军装遗址器时,厉声呵斥着对面的老人:“你不要妄想了,你已经被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不要指望你的外国主子再拯救你。”
他手指头尖尖的往前戳,一把公鸭嗓接力的仿佛体内激素出现了变故,“你们两个是死人吗?”
他气急败坏地嘶吼,“你们就看着他跟外国人接头?”
“没说话。”那两位年轻的解放军慌忙解释,“真的一句话都没说,就是刚好在门口碰上了,根本没有交谈。”
“那也不行!”明显军衔要高出好几级的人怒火冲天,“你们应该立刻将他带走,坚决不能让他们打照面,他是他叛徒,他是特务。”
老石原本一直垂着头接受批判,也许这样的批判他已经承受过无数次,所以对方再暴风骤雨疾言厉色,他都毫无反应。
然而当这人说到叛徒特务这几个字眼的时候,老石愤怒了:“我堂堂正正,我从来没有做过任何对不起的对不起国家,对不起人民的事。是非公道自在人心,历史终将会给我公正的评价。我犯过错误,我承认,但我也有功劳,应该全面的评价一个人。”
“历史与人民已经给了你全面的评价,你就是里通国外,刚出去苏联闻味取经,同林飚是一条裤子,一个被笼里头放屁。”
老石冷笑起来:“照这么说,林飚红的时候,我应该飞黄腾达啊,可被关押的是我,风光的是您。您跟林飚的关系应当比我与他更加密切吧?”
那人被说的噎住了,一时间居然找不出话来反驳,便就是冷笑:“你到底是怎么样的,主席他老人家最清楚。所有被林飚迫害的老同志,从去年开始就已经平反了。只有你,主席亲自点名的,就是里通外国。”
老石的脸一下子青红交错,余秋都害怕他会勃然大怒的时候,他居然点点头:“好,你们既然认定了我里通外国,会通过外国人传递消息。那么请你们告诉我,原来这间医院的外国人,哪个不是经过了主席的同意?那照你这么说是主席里通外国咯?
不要忘了,公产党人都是我们的朋友,支持关心帮助我们的国际友人我们都欢迎,假如国籍能够说明一切的话,白求恩大夫是不是应该被赶出去?”
那人被问得哑口无言,只抓住字眼不停地咆哮:“你居然敢污蔑伟大的主席,你居然敢泼脏水。”
“我不曾泼脏水,话是你自己说的。”老石面色平静,“我是公产党人,我永远忠实于我的信仰。假如你们觉得我有罪,那么就请给我公开的审判。是不是你们自己也找不到证据,晓得自己是信口雌黄,生怕叫人看了笑话?
你们为什么害怕外国人见到我,你们清楚的很,我都已经被关了这么多年,我有什么消息能够传递的呀?我已经是这个情况,将死之人又有什么能做的?
你们所恐惧的不过是我会通过国际友人传递出我的现状,害怕外国人会对你们议论纷纷。
你们害怕我通过外国人对你们施加压力,对不对?我只能说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虽然谈不上是什么大英雄,可是我有最起码的廉耻心。
我永远也不会因为我让我的祖国我的党蒙羞,哪怕他们让我倍受冤屈。你们不知道羞耻,撒谎构陷还自鸣得意。我要脸,我还要这张脸,替我的党我的国要这个脸。”
后面伸出了一只手,捂住余秋的嘴巴将人往下拽。余秋来不及挣扎,就见钱同志皱着眉头从她身边走过,直接上了走廊。
他满脸不痛快:“你们在做什么呀?说话声音小点儿,楼下有重要的病人,大老远的就听到你们大呼小叫。”
那面色阴郁的男人老大不痛快地挥了挥手,示意手下那两位解放军直接带老石走。
余秋还想看看老石的去向,却叫王同志一路拖着下楼去。
王同志满脸愠怒:“你做什么?不是让你去取小便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