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秋心下了然,其实下抽积液决定的人还是老桨自己。他又没有神志不清楚,到底要不要抽取积液,他自己还做不了主吗?
只不过在传统文化当中,永远没有昏君,只有佞臣。君主之所以做了错误的决定,全是因为小人从中作梗。
其实错就是错了,哪有人不犯错?非要维护一个光伟正的形象,真没什么意思。
桨夫人转头看向余秋,欲言又止,然后右侧头看小桨先生。这对继母子居然谁也不发话,像是僵持住了一样。
最后居然还是陈老开了口:“小秋大夫,你怎么看?”
“我想见见病人,再看看详细的病历。”余秋叹了口气,“其实我不能保证任何事。天底下也没有哪个大夫真的能够做到妙手回春。我只能说,我想试试。听说他是信奉上帝的,也许上帝会保佑他,我相信上帝的仁慈。”
先送到余秋手里头的是病历,厚厚的一大沓子。从病历上来看,他从12月3日起就开始高烧不退,期间甚至一度人事不知。
余秋算了下日子,果然那就是苔弯方面开口同意他们这个代表团访台的日子。想必当时也是兵荒马乱,实在被逼的没办法了,他们才病急乱投医,估计也有死马当成活马医的意思在里头。
余秋忍不住又想叹气,此后的病程记录显示了他的身体状况就是苔弯方面态度的晴雨表。他的健康变化直接影响着岛内的姿态。
“怎么样?”二小姐在旁边开问。
就好像小桨先生有个陈老开口一样,她也成了桨夫人的代言人。
“从病历资料上来看。”余秋审慎地下了诊断,“他的情况应该是感染性休克。这对他的年纪跟身体状况来说是个巨大的打击。”
他们已经将现在能用的最好的药都上了,可惜的是情况并不理想。
今天下午老桨再度高烧不退,到了晚上已经陷入昏迷。
这种情况在这10来天的时间里反反复复。无论家属还是医疗组又或者说是挡内高层都扛不住了。最终他们默许了二小姐跟陈老出面将余秋带了过来。
周医生开口问:“那你有什么建议吗?”
余秋摇摇头:“没有一个医生可以凭借病历就看病。这些只是你们观察到的结果,我必须得相信自己的眼睛。”
她抬起头来看着这里真正能拍板的人,“我想见一见桨公。”
沉默,凝滞的沉默。
说来也有趣,他们可以放心大胆的让一位美帼大夫去看他们的元首,却不相信跟他们有着一样颜色皮肤与头发的中帼人。
余秋挺直了脊背:“其实我应该掉头离开,就像我先前强调的那样。我并不稀罕自己多这么一位尊贵的病人。我坚持站在这里,只不过是因为我是个大夫。”
小桨先生嘴唇嗫嚅着,最终开了口:“母亲,我想让她进去看看,您看呢?”
桨夫人像是疲惫极了,她微微合上眼,几不可察地点了点头:“那就麻烦大夫了。”
余秋进了屋子,感觉眼下世界上最先进的医学中心大概也不过如此了。各种仪器不停地闪烁,病床上的老人身上插满了各种管子。
他现在依靠呼吸机维持生命,他的情况实在是糟糕。
余秋甚至觉得这间屋子里头流淌着死亡的气息。这是一种非常不妙的直觉。当大夫的人干久了,因为与死亡打交道的频率比较高,居然会在有些时候即使不看病人的情况,就这么投过去一眼,心里头大概就有了考量,这个人不行了。
余秋叹了口气,她可真是为自己找了个□□烦。在其位,谋其正,她不就是个大夫嘛,为什么非得坚持一脚踩进这个大泥潭当中。
眼下这情况,老桨好起来还好讲。要是好不起来的话,估计短时间内自己都不要想有人身自由。
大路方面应该会保她,但苔弯方面会不会松口就难讲了。
为了一个小小的她,让两岸剑拔弩张,显然是不合算的。就是不知道她会不会变成历史长河中的牺牲者,直接被咔嚓了。
老桨要是没了的话,肯定得拎出个替罪羊来呀。还有比她更合适的对象,谁让她天然带着红色。
余秋走到老人床边,陪同着她进来的人下意识地就想挡着她。
赤脚医生哭笑不得:“你这样我还怎么看病人?”
她无奈道,“请你让开。我需要给他做检查。”
那人并不放弃:“所有的检查结果都在这儿了,你可以直接看。”
“我说过了,任何医生都必须得相信自己的判断。单纯盲从前面人下的诊断是一件很要命的事。”
余秋抬起头,“我这话很不好听,请你不要介意。假如你们真的诊断无误,治疗方法也是完全正确的,他为什么没有好起来?你们已经用了世界上最先进的仪器跟最先进的药。按道理说不至于这样才对。”
那人面色凝重:“你认为我们诊断错了吗?他不是感染性休克?”
“我都没有给他做检查,请问我如何判断?”
余秋沉下了脸,“请你不要耽误时间,大家还是早点儿解决问题比较好。”
二小姐招呼了他一声:“请让小秋大夫看一看。都已经到这一步了,何必呢?”
那中年人终于让开了。
余秋得以真正看清楚床上躺着的老人。
说个不好听的话,如果不是事先便知晓他的身份,就这么个老头子送到余秋面前,她也认不出来他究竟是谁。
跟画像跟影视资料上完全不一样。他身上已经看不出任何军人的气概,也瞧不出来他曾经是种花大地上的最高掌权者。他就是一个枯瘦的老头子。
真的太瘦了,瘦到皮包骨头。甚至看的余秋都感觉心酸。他怎么就到了这一步啊?
老人沉睡着,余秋没有伸手摸,都能感觉到他的高热。持续的发热已经彻底摧毁了他的健康,让他完全人事不知。
余秋平静了片刻,才缓缓吐出一口气,仔细观察这干瘦的老头儿的情况。他给余秋的第一印象就是恶病质,人已经到了油尽灯枯之时,所有的外力都解决不了根本问题,他的人生即将走向尽头。
这个认知让余秋非常不舒服,没有医生喜欢面对死亡,即使他们看惯了生死。
余秋从头部开始,仔仔细细地做体格检查。感谢优渥的环境,这间屋子近乎于恒温,可以让她认真地做体格检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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