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嫂子,娄靖平脸色微黯,其实娄父没有过世的时候,娄靖平已经说了一门亲的,不过因为家里出了变故,这门亲也渐渐淡了,也没说退不退的话,大家就默认是断了。
听说那姑娘年前嫁了人,现在已经怀了孩子,娄靖平有回去镇上遇到过她,她挺着大肚子,笑着很温柔,想必过得应该很幸福。
也是,娄家老老小小,全是拖累,他又是大哥,真要嫁过来,就要面对无止境的家里田间的劳动,底下还有三个弟妹要管,换成是燕妮要嫁去这样的家庭,他也不愿意。
话说出口,娄燕妮才想起先前这事,见娄靖平脸色不好,就知道他还没有忘记美芝姐,心里还是不好受。
“哥……”娄燕妮担心轻喊,娄靖平摇摇头,示意他没事。
娄燕妮叹了口气,“哥,你千万别为了我们,就想着随便找个人凑和,为了咱们家庭的和睦,你一定得要找个自己喜欢也特别喜欢你的嫂子,有爱的家庭才能和和美美呀。”
“小管家婆!”娄靖平被她打趣得面色微红,将手里的大草帽扣在她头顶上,大步向供销社走去。
娄燕妮跺脚气急,赶紧扶正帽子,追上去,“哥,我说真的,我很能干的……”
声音渐远,路旁的军用吉普里,放倒座椅半躺的男人掀开盖在脸上的帽子,露出笔挺的鼻梁和微抿的薄唇,下颚线条硬朗。
深邃的目光追着声音定在娄燕妮的身上,将这个穿着白衬衣,梳着麻花辫的娇小背影记在了心里。
想到她的话,男人唇角微微勾起,原来家,不仅仅是将就和凑和,有爱的家?
目光跟着娄燕妮走远,直到看不见才慢慢收回来,心底不禁有些羡慕她们兄妹的感情,真好。
报名过后没几天,体检的通知书就下来了,娄靖平跟着村里一起报名的青年去镇上的卫生所做了体检,这还只是初检,接下来便是焦灼地等待正式检查的到来。
这时候大队也终于发粮了,娄燕妮看着家里分的粮食,心里细细地盘算着要怎么吃,才能省着吃到明年双抢。
今年年景好,因为粮食丰收,交了公粮后生产队卖给粮站的粮比往年都要多。
娄家现在还是穷,但比起刚出事时,家里安稳了不少,当初娄父入土欠大队的钱这两年陆续也已经还清,再加上这一整年家里人都照顾好了自己,没人生病也没再往大队上借钱。
这一年是家里出事以来,分的钱和粮最多,也是最安稳的一年。
村里分粮,成人和小孩子是分开算的,稻谷按工分来分,工分多分得多,工分少分得少,红薯玉米这些粗粮按人头来分,这样也是为了保证人人都有饭吃。
娄奶奶虽然上了年纪,但还是坚持上工,虽然干不了重活,但翻晒稻谷,看谷场这样的活从来没有落下过,双胞胎负责养家里的猪,还负责给生产队的两头老牛割猪草,大队照顾,她们也能拿半个工分。
娄家都是勤快人,一家人分的粮食不算少,娄燕妮看着麻布袋装好的稻谷和摊在地上一大堆的红薯,一直提着的心终于安定了下来。
稻谷红薯分了不少,还有一小袋花生,稻谷脱粒,糠要留着给猪吃,大米做捞米饭,早上喝米汤中午和晚上能吃上两顿干饭,再切些红薯进去,也能省不少粮食。
红薯除了留些做种,剩下的也是要正经当粮食吃的,花生娄燕妮准备跟邻居一起合秋去榨油。
榨完油,趁着娄靖平在家,兄妹几个把分到自己家的稻草领回了家,选了最整齐的那些晒枯了,把床上的旧稻草给换下来,旧稻草也舍不得扔,挽成草把码在灶屋里,烧饭的时候用正好。
剩下的堆成草垛,搓成麻绳可以到生产队换钱,麻绳也能自家留着用。
瞅着妹妹把家里的一切安排得井井有条,双胞胎也乖巧懂事,娄靖平对征兵多了些期待来。
他松口去当兵最大的理由,就是他混出名堂后,底下弟弟妹妹择偶时可供选择的余地会宽松许多。
尤其是马上到年纪的娄燕妮,有个当兵的哥哥,总比有个在家务农的哥哥要好。
现在报名参军的人多,筛选的条件也很严格,黄桥镇这边只有二十几个青年过了初审,其中就包括了娄靖平。
正式的体检在县人民医院,由当地武装部组织,体检过后就是政审。
第九章 再遇
政审极其重要,每年大部分被刷下来的新兵,都是因为政审的原因,和政审同时进行的是预备役家访工作。
“燕妮,燕妮!”王秋果挎着竹篮在娄家院外扬手。
把娄燕妮喊出来后,她神秘兮兮地凑到她耳边,“听说上面的人下来家访了,就在隔壁大队,明天估计就得来我们大队了,你跟我去看看不?”
王秋果是娄燕妮从小玩到大的手帕交,两人关系最好,以前一起上学,现在一起上工,见娄燕妮皱着眉头在考虑,赶紧捅了捅她。
“你别想了,咱们去看看,听听人解放军怎么问,别人又是怎么回的,明天轮到靖平哥的时候,也有个底不是。”
娄燕妮本就有些意动,闻言也不纠结了,跑进屋里拿了草帽和竹篮,准备回家的路上扯些猪草。
冲坐在堂屋搓草绳的娄靖平招呼了一声,就一阵风似地跑出了家门。
两个人叽叽喳喳地往隔壁生产队跑,很快就到了那家人家,可惜,人家院子里,家访的军人和来看热闹的人都坐好了,看样子已经开始有一会了,她们俩现在进去,显得有些突兀。
而且除了院里坐着的,院门口还有好些看热闹的大人小孩子,压根就没有她们姐俩下脚的地,这估计是整个生产队闲着的人都来了。
她们这里,大部分人家都有个土墙围起来的小院子,院墙不高,踩着砖头就能看到里头。
姐妹俩爬上墙头的时候,主人家正热情地给来围观的人散糖倒茶,最中间的条凳上,两个穿军装的人,一个问一个记,他们对面是应征新兵的男青年及其家里说得上话的父叔辈的长辈们。
两个穿军装的青年都长得挺俊的,尤其是负责问话的那个,剑眉星目,眉眼神色中透露出的严肃,远远地就让娄燕妮两人感觉到了极重的压力,更别说站在人群里正在接受家访的青年了。
“狗怂,怎么说话都不会说了,平时不是挺能的吗!”王秋果趴在墙头,看着男青年拘谨得微微发抖的样子着急不已。“这有什么好怕的,人首长怎么问他就怎么回不就成了。”
娄燕妮看了眼恨不得自己冲上去回话的王秋果,突然回过神来,她记得秋果年初家里介绍处了个对象就是隔壁大队的,难不成就是这位?
难怪今天王秋果和平时不一样,头发梳得溜光,衣上的衣服也是新的,明显是好好收拾过才出门的,她因为心急,竟然都没有注意到这些。
“这就嫌弃上了?等嫁给人了你可怎么办。”
“我才没有嫌弃……哎!你个臭妮子,笑话我是吧!”王秋果愣了愣,突然小脸爆红,羞恼地推了娄燕妮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