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外公外婆过世后,舅舅家里就一直是舅妈做主,娄燕妮始终记得梁素梅嫁后不久,娄竣林发高烧,乡里的卫生室看不好,队上开证明让去县城看病,到舅舅家里来借钱,被冷嘲热讽还被赶出去的场景,钱自然是没有借到的。
把东西放下,跟大舅舅讲明哪些是送给他们家,哪些是托他转交给梁素梅的后,娄燕妮连杯水都没喝就直接走了。
“这孩子,越大越没有礼貌了。”端着笑脸,准备好好跟娄燕妮打打感情牌的梁舅妈脸色拉下来,站在灶屋门口目送娄燕妮离开,转脸便愤愤地把沏好芝麻茶准备招待娄燕妮的茶缸重重放在桌上。
想她聪明一世,也有看走眼的时候,谁能料到两个不大点的孩子,也能带着个老婆子和弟妹们把日子过起来呢。
梁舅妈心里不大是滋味,她捅了捅梁家大舅的腰,“娄靖平真去当兵的?娄燕妮这鬼丫头真进邮电局了,你别是被别人骗了吧。”
梁大舅闷头看了梁舅妈一眼,不想跟她争辩,转头去围墙边拿柴火进屋,“你自个去娄家湾打听去。”
梁舅妈啧啧两声,心里只感叹娄家兄妹几个走了大运,转头就要去重新分娄燕妮送过来的东西,梁素梅嫁了个小厂长,现在楼房住着,厂长夫人当着,日子过得好着呢,这些好东西她才不稀罕。
不过翻看着娄燕妮送来的东西,梁舅妈心底还是觉得可惜,早知道有今天这一天,当初就对几个小的好一点,别的不讲,话说得好听一点还是行的。
也实在是娄燕妮心眼太小,当初她家里日子也不好过,哪里有多余的钱来借,蠢丫头娘亲舅大的也道理不懂,娄父那边没有兄弟亲戚,不笼着他们,本来爹死娘改嫁就不好说亲嫁人,看她以后嫁人的时候谁去给帮称。
娄燕妮从梁家回来,就被双胞胎围住嘘寒问暖,生怕她在梁家受委屈,惹得娄燕妮哭笑不得,再三告诉她们,自己只是放下东西就走,并没有跟梁舅母多打交道,双胞胎才放下心来。
而此时的韩凛却被一封急电召回到北京的韩家,韩保国突发脑溢血住院,情况不是太好。
虽然韩保国这个父亲当得半点也不尽责,但韩凛心里始终还是挂念他的,当即连夜回京,好在等他到医院的时候,韩保国的情况已经稳定下来,转到了普通病房。
“阿凛啊。”韩保国现在还瘫在床上,半边身体动弹不得,好在神智清醒,医生说只要坚持复健,基本不会影响生活。
韩凛回握住他的手,“爸。”
隋丽芳瞅着眼前的一幕,心里憋得慌,借着去打开水的借口出了病房,别看老韩平时几乎不提韩凛,但真到的病危的时候,心里最惦记的还是这个大儿子。
惦记就惦记吧,怎么着也是他亲儿子,韩保国这个情况,隋丽芳也不能抓着这点闹。
而且,韩保国出了这事,肯定要退下来了,别看她这个首长夫人走出去风光,可只要韩保国一退下来,人走茶凉得特别快,她自己倒是无所谓,可是她生的两个孩子怎么办?
现在家里也就韩凛能顶着住门户,她就是心里再不好过,现在也要好好笼络好韩凛。
“姑姑!”隋海英听到韩凛回京的消息,第一时间就赶到了医院里来,虽然听隋丽芳说韩凛有了对象,但不试一试,隋海英又怎么能死心。
先前说是要把她调到团部去,可是她等到现在,调令还没有下来,姑父这一倒下,隋海英是真怕自己半点机会也没了。
第七十六章 大院
正是过年的时候,医院里的人也不多,隋海英这一喊,正在想事的隋丽芳被吓了一大跳,回头张望了一下,发现没有惊动韩凛,隋丽芳赶紧把隋海英拉到了一边。
“你怎么这个时候才来?”隋丽芳早通知了隋海英,说给韩凛拍了电报,他应该会马上赶回来,本来想趁着韩凛回到前,让隋海英伺候在韩父床前,好给韩凛留下个好印象。
就算韩凛心狠不回,至少也能在韩父心里留下个好印象,怎么着也不亏。
结果韩凛都到医院好一会了,隋海英才匆匆赶来,还一惊一乍地,一点也沉不住气。
隋海英拿出手帕抹了抹额上的汗,隋丽芳这才看出来,她是化了妆来的,立马沉下了脸,把人推进水房里,“你这像什么样子,赶紧给我洗掉。”
被强压着把脸上的妆洗干净,隋海英还有些蒙,她并不算特别漂亮的姑娘,但是脸蛋特别适合化妆,平时文工团只有演出时才给化妆,今天还是她说要来相亲,特意去求队长给她化的。
毕竟是跟韩凛见面,她把自己打扮得美美的,给韩凛留下好印象,难道不对吗?
隋丽芳被隋海英气了个够呛,恨不能把隋海英的脑袋敲开看看,里头到底装了什么,“你这是什么脑子,你这是来看病人的,不是来选美!”
要只是淡淡地化一点,她也就不说了,化得跟马上要结婚似的,意图也太明显了,虽说大部分男人喜欢这样的女人,但韩家的男人不一样,想要走近他们身边,得慢慢地,润物细无声才行!
姑侄俩回到病房时,韩凛正在给韩父擦手,一边跟他说娄燕妮的事情,正说到娄燕妮不到半年就因为业务能力出众,被调到县邮电局里的事。
韩父虽然暂时没办法表达自己的心情,但目光欣慰,微歪的嘴角,应该是在笑。
“这些活我来就行了。”隋丽芳把开水瓶放下,一脸笑意地从韩凛手里接过手巾,笑着道,“韩凛啊,能不能麻烦你带海英一起回家一趟,我们来医院来得及,有些东西没来得及收拾,麻烦你们跑一趟成吗?”
韩凛目光扫过站在一边大气不敢出的隋丽芳,没有什么表情地点了点头,韩父眉头微皱,看韩凛的目光带着阻止,却被隋丽芳笑着挡开。
等他们一走,隋丽芳就嗔了韩父一眼,“老韩啊,你也别怪我有私心,韩凛现在越飞越远,你现在又这个样子,欢欢和卓卓怎么办?”
韩父心里惦记着韩凛,但后头两个孩子也同样是他的软肋,他扭开了脸。
看他这样子,隋丽芳就知道他心里松动了,“你也不想以后看不见儿子,还看不见孙子吧,海英这孩子你也接触过,挺好的,要是真成了,以后生了孩子交给我们带,他们小两口在外头拼事业,难道不好?”
提到孙子,韩父眼里闪过动容,隋丽芳微微一笑,“再说了,我也只是让他们年轻人认识一下,成不成还得看韩凛自己,我什么性子你还不知道,总不能逼他做他不愿意的事情。”
韩父叹了口气,闭上眼睛假寐。
隋海英跟着韩凛回了大院,这一路上她无数次想要提起话题,可惜韩凛脸色严肃冰冷,她话头都到了喉咙口,又被生生憋了回去。
起码有四五年没有回过大院的韩凛突然出现在大院,自然引起一番哄动,院里不少叔伯婶娘都是当年看着韩凛长大的,那时候韩父在外,大家伙也没少管韩凛的吃住。
看到了很久不见的长辈们,韩凛脸上的冰山才化开一些,每一个出现在韩家的人他都能准确地称呼对方,有感性一些的婶娘,拉着韩凛直接抹起了眼泪。
“你卫国叔的腿好多啦,你别老给他捎药酒了,那东西费力气也费钱。”
“就是,你老林叔不缺你的烟酒,你这孩子,得多顾着自己,多攒点老婆本才行!”
……
这些年韩凛虽然不常回大院,但是没断过往大院里捎东西回,往年他手里的票大多是换给了战友,剩下的部门便是邮回了大院,还有院里当年参战留下老伤的叔伯们,韩凛也一直惦记着。
驻地那边靠近深山,那里有猎户的药酒泡得好,对老风湿有奇效,韩凛年年要捎不少药酒回来。
大家寒暄了一阵,到底记着韩父如今还在医院,没有多聊,只纷纷叮嘱韩凛一定要到家里吃饭,才慢慢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