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承那时候是副营长,大多数时候都不太爱说话,可他教养好,待人接物彬彬有礼大方得体,宋家人还都挺喜欢他。
火车一路向北,这一路,宋柚回想起渣爹跟宋霜降的婚姻。
宋柚的父亲江远鹏非常优秀,他是十里八村最优秀的人,也差不多是最渣的人。
江远鹏还有一妹,父亲早逝,母亲王槐花辛苦拉扯兄妹俩长大。江远鹏读书成绩非常好,上到高中,家中实在拿不出钱来让他上学,只有辍学回家务农并与宋霜降结婚。
一年后宋霜降生下宋柚,并因在拥军中做出的贡献,组织给安排了工作,每月有二十多块钱工资。
江远鹏并未放弃考大学的梦想,五一年各大学还是独立命题招生,只有少部分学校采用联合试卷,高中未毕业也能参加入学考试。
江远鹏报名参加了几所学校的入学考试,最后被京城的华大录取。
直到五二年各大学才实行统一试卷统考的方式入学,江远鹏是五一年的大学生。
那时候不识字的人居多,能读到初中已经很不错了,可见他家祖坟冒青烟,他有多优秀。
宋霜降用自己的工资供他读书。
一个学期学费是四十斤小米,那时候小米差不多是二分钱一斤,就是说学费是八毛。
学费很少,但生活费也要自己出,一个月七块五,按旧币来说是七万五,宋霜降每月给他汇款十万元。
家庭贫困的学生可以申请减免学费以及生活费补助,但江远鹏花宋霜降的工资,不觉得自己家贫困,自然不会申请补助。
他的自尊心跟脸面也不允许他这样做。
那时候的江远鹏踌躇满志,他说有希望毕业后留在华大教书,等他安稳下来就把宋霜降跟宋柚接到京城,一家在京城安家落户。
那时候宋霜降的主要工作就是下乡,宣传政策,指导农户种植,调节各种纠纷,傍晚回到家母女俩吃完饭玩她跟乡亲们一样在煤油灯下编草鞋,宋柚则坐在桌子另一头翻看早就已经翻烂的小人书。
宋霜降对自己的婚姻非常满意,她脸上带笑,说:妈自己没念过几天书,当时妈找对象就想找个读过书的,省得你长大了学校要求家长签字,签的字不好看。谁知道你爸那么有出息,他可是咱们县第一个考上华大的大学生呢。你爸见了世面,想要留在京城,我觉得咱们一家只要在一起,在哪儿都一样。
在宋柚还小,听不懂母亲在说什么,可是回想起来,这是母女最温馨,最充满希望的日子。
煤油灯昏黄微弱的灯光带着暖意。
母亲年轻美丽,脸上总是带着温柔的笑意。
然而,江远鹏是个混蛋。
宋霜降在离婚这件事上并没有过多纠结,麻利地跟江远鹏离了婚。
年轻时候的宋霜降相貌出众,又是女干部,给她提亲的人也不少,可她没再婚,独自抚养宋柚长大。
江远鹏很快就跟学校教授的闺女结了婚,俩人都是二婚,他有一继女,二人还生了一个儿子,自此江远鹏个宋霜降母女就没什么联系了。
火车到站后,来接他们的是大舅宋惊蛰。
宋惊蛰说:你奶前天没的,等了江远鹏一天,天热实在没法等,昨天已经下葬了,都是你妈跟我一块操办的。
好家伙,连后事都是宋霜降负责。
我们坐火车都要一天一宿,实在赶不上。宋柚解释说。
他们之前跟宋霜降说了大概的达到时间,宋惊蛰就算好了时间来接他们。
宋惊蛰说:我们知道,这不算啥事儿。快回去吧,你妈等着你们呢!
宋柚问:大舅,我妈没难过吧。
宋惊蛰说:就那样吧,王槐花病了这么多年,能活这么长时间已经够本了,又不是突然发病突然走,你妈也没啥难过的。
宋柚想她妈这回可真解脱了,宋惊蛰也这样想,不过双方都没说出来。
拖拉机一直开到宋霜降居住的院外,听见拖拉机的轰轰声,宋霜降就迎了出来。
拖拉机停稳,韩承先跳下拖拉机,把俩娃从车斗里抱出来放地上。他又朝宋柚伸出手,想扶着她的胳膊搭把手,见她动作太秀气,直接伸出笔直的长臂环住她,把她也从拖拉机上抱了下来。
宋柚猝不及防被他抱住,有点不好意思,脸颊马上染上两团红晕,等双脚落地,看了他一眼,却见他非常坦然。
宋惊蛰本来想把后斗挡板放下来方便他们下来,没想到一扭头,韩承直接把自己媳妇抱了下来,顿时老脸一红,就装作没看见,走到后斗处帮他们拿行李。
他想着宋霜降还担心俩人见面时间不多,宋柚到部队跟韩承处不好关系,想不到小两口感情这么好。
宋霜降这是瞎操哪门子心啊!
外婆!俩娃朝宋霜降跑去,俩小家伙跟比赛似的,争着比谁先跑到外婆那儿。
宋霜降张开双臂,把俩娃揽在身边,说:俩小家伙长高不少啊,外婆可想你们了,住在部队家属院好玩儿不,一会儿跟外婆说说,你们该饿了吧,我给你们准备了好吃的。
说完,就拉着俩娃往院子里走。
院子里的月亮门旁边堆放着水泥跟石头,看来老太太刚去世,宋霜降就要堵月亮门,果然是风风火火的女汉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