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客气让吴泽有些局促,这本是他不该享有的客气。
他想让陆云素出来澄清一下,但陆云素一进门就被卢慧关进房间里,他往房门那边望了望,不知道里面的她在做些什么。
莫不是卸下外界的眼光,躲在封闭的空间,一个人淌眼泪?
以他短暂的接触,他觉得她不会是这样的人。
但愿她没哭。
“小伙子你叫吴泽是吧?你家住在哪里呀?”
卢慧突然的出声打断他的思绪,吴泽回过神,回道:“我住在城北那边。”
“家里还有什么人?”
吴泽坦荡回答:“家里就我一个,父母早亡,有个姐姐,嫁人了。”
听到“父母早亡”,卢慧脸上浮现一丝惋惜的神态,她咳了咳,又问:“你是做什么工作的?”
听到这个问题,吴泽脸上泛出些许窘迫的微红,他恍然有一种被相亲对象的父母审视的感觉。
这年头,到处都是失业的年轻人,若有一份体面的工作,要被人高看几分。
他姐吴晓霞经常在他耳边吹风,让他找个正经工作,说收破烂不是长久之计。
事实上,他也并不打算长久收破烂,只是找到些门路,可以挣一点快钱,用这点快钱补贴家用,撑过高考这段时期。
他从前也并不耻于向别人提起他的职业,只是现在,这个场合,他竟然噎住,开不了口。
他涨红着脸,往房门的方向看了几眼,不自然地扯了扯衣角,低下头说:“我准备参加高考。”
这不算撒谎,他确实打算参加高考。
卢慧“哦”了一声,表示理解。
回城的年轻小伙子,头一年多半选择参加高考。
就在他们谈话的当口,张耀从窗户旁看到楼下的夏红英朝他招手。
他悄悄溜下楼,问她:“你怎么还不回去?”
“我这不是担心嘛,里面是个什么情况?”夏英红指了指楼上。
什么情况?
陆强夫妇把那个什么吴泽奉若上宾,恨不得调查出他的祖上十八代。
张耀想起陆强夫妇的态度,心里莫名不舒服。
夏英红左右张望两下,压低声音,又问:“那两人怎么办?”
这两人指的是虎皮哥和发子。
张耀沉默着,长叹一口气,宽慰她:“我会见机行事。”
人被绑在陆家,总比被绑在派出所有机会。
夏英红见自己做不了什么,饶有深意地看他一眼,转身走了。
张耀看着夏英红离去的身影逐渐消失在视线中,准备返身上楼时,瞧见楼下停着的那辆三轮车。
这又让他想起陆强夫妇对待吴泽的态度。
据说陆云素是被吴泽救下来的,虎皮哥和发子也是被吴泽绑起来的,两人也是被吴泽送去派出所的。
如果不是他,虎皮哥和发子早就成事了,哪里会发展成现在这副不可收拾的样子。
天知道他听说虎皮哥和发子被送往派出所时,有多害怕。
一切的一切,都是这个人坏事。
张耀一肚子气涌上来,逼得他迫不及待要泄出来。
他盯着那辆三轮车,鬼使神差地走过去,将三个轮子都泄了气,然后捡起一块碎玻璃片,把三个轮胎挨个扎破。
做完这一切,张耀心里舒坦了些。
扔掉手上的玻璃片,拍了拍手心手背的灰尘,转身上楼。
上楼时,卢慧与吴泽的谈话差不多要结束。
吴泽要告辞,卢慧说要送送他。
吴泽摆着手,让她别送,然后赶紧一个人快速下了楼,与正上楼的张耀擦肩而过。
等吴泽走后,陆强和卢慧收敛笑容,神情变得沉重。
两人招手让张耀进门,然后关上大门。陆强坐在厅堂中看着地上被绑着的两人,卢慧则走进房间,与陆云素谈话。
陆云素懒懒地靠在床边,见卢慧走进来,先开口:“别劝我,我还是要把他们送进派出所。”
这犟得像头牛的脾气,和她爸一模一样。
卢慧合上房间的门,把椅子拉到床头,坐下,面对着她说:“素素啊,你是未出嫁的姑娘家,你知道名声对于一个未出嫁的姑娘家来说,有多么重要吗?”
城东有户人家,女儿被人强了,流言蜚语四起,最后迫不得已,那户人家举家搬迁。
城西有户人家,也是这种情况,没搬家,但那女儿熬到三十岁,还没有等到媒婆进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