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秀英知道两个妯娌都是好心,心里就暖和和的,说不用了,屋里的还够用呢。
沈荷在堂屋里瞧见,媳妇们相亲相爱的,心下也觉宽慰。
元宵包好了,一家子该准备晌午吃的饭了。
虽然年过了,但今天是元宵节嘛,也算是年关的最后一天了,家里分的猪肉吃了不少了,剩下的都在廊下冻着呢。
既然是过节,就要吃的丰盛一些。
不过,家里吃的猪大油不多了,沈荷想着家里还要留些肉出来炼油吃,不如把猪下水拾掇拾掇,烧肥肠吃了,也是很美味的。
菜呢,现在青黄不接的,想吃新鲜的菜,就只有过冬留下的白菜萝卜这一类的。
想吃别的菜,也要等到开春之后,后山的野菜和菜院子里的菜长出来了,再吃吧。
不过,过节能吃上炒肥肠,家里的萝卜头们就很是喜出望外了,也没有心认字算术了,一个个在灶房门口探头探脑。
沈荷见了,就把家里炼好的油渣子捡出来一碗,给几个小的当零食吃。
黑娃儿几个美滋滋地,坐在小板凳上你一块我一块,吃的喷喷香,二驴子撒着小短腿在边上蹦跶,小家伙儿们也不吝啬,给二驴子也吃了口。
“娘,咱家这几个孩子,还挺大方的。”
陈秀英跟婆婆唠嗑。
沈荷笑眯眯点头,“都是好孩子呢。”
安抚好崽子们,一家人就忙着做饭。
陈秀英在外头拾掇猪下水,拾掇干净了拎到灶房切段,大锅烧油,油温热时放入野花椒、干辣椒段、蒜片爆香,倒入切成小块的肥肠翻炒。
吴凤坐在矮凳上往灶膛里添火,灶房里充斥着一股儿勾人的肉香,就忍不住叹,“大嫂,你做饭的手艺真是越来越好的。”
陈秀英还很谦虚,“啥啊,都是跟着娘学的,放在以前,我哪能烧出这么香的饭菜啊。”
吴凤想了想,点头,也是,以前大嫂烧饭也就那样,跟村里大多数媳妇一样,烧出来的饭菜没有多难吃,但也算不上很好吃。
如今,有了娘的指点,家里不光吃食上丰盛了,妯娌几个烧饭的手艺也精进了不少。
辣香的爆炒肥肠出锅了,许春秀熬了一锅小米粥,金黄黏稠,一家子一口香辣肥肠,一口小米粥,吸溜吸溜吃的太香了。
至于元宵呢,现在还不能吃呢,要等着晚上下了再吃。
孩子们一个个吃肥肠都吃的肚子溜圆了,还对着灶房的元宵流口水呢。
沈荷看崽子们的模样,就好笑不已。
这一个两个的要是敞开肚子吃,一准儿都得长成小胖胖。
老太太这里正想着呢,那边儿大丫就惊呼起来。
“呀,我是不是胖了?”
崽子们就拿眼儿去瞅她。
大丫的脸圆溜溜的,又白又红润,跟个大苹果一样,可不是胖了嘛。
蛋娃儿就吸溜了下口水,“我想吃大苹果了。”
大丫冲他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儿,果然是臭弟弟,光知道吃!
二丫:“姐姐不胖呀。”
三丫也道,“姐姐又白又漂亮。”
哎呀,这两个小丫头这个嘴甜啊,哄的大丫眉开眼笑的。
黑娃儿就想起了四叔说的那句话,这女性生物啊,不管是穿花袄的小女娃还是老的掉牙的老太太,果然都是喜欢被人夸漂亮年轻的。
于是,当天晚上,黑小子就有样学样,对他妈奉承道,“妈,你脸上的皱纹看上去可真年轻啊。”
陈秀英:气到变形jpg。
黑小子小屁股挨了顿打,疼的呲牙咧嘴的,还不忘跟他爹叹。
唉,四叔说的对啊,女人真是一种奇怪的生物,俺黑小子不懂啊。
姜大哧哧笑,不是你臭小子不懂,是你小子自个儿傻。
不过当爹的还是怜惜自个儿崽子的,姜大就对黑小子安抚道,“没事儿,儿子,你是咱家的小爷们儿,得学着包容你娘。”
黑娃儿很激动,是啊,他可是家里的小爷们呢,算了,揍一顿就揍一顿吧。
1974年的新春,清水县出了件大事儿。
姜大急匆匆蹬着自行车从公社回来,一路上因为太急摔了两下,一身整齐的中山装滚了满地的枯草与泥土,额头上也有殷殷血迹。
过完年没多久,天气就越来越暖了,村里接连下了好几场春雨,把村里的麦田浇的湿润润绿油油的。
大溪村生产队的社员们脸上都挂着笑,开春雨水就这么足,今夏的麦子差不了。
老支书带着人在村里忙着从挑肥沤肥,背着手在地头上看,老远就听见张会计的声音。
“不好了,县里乱,乱了。”
老支书皱了皱眉,看着气喘吁吁跑来的张会计。
“生子,你是咋回事,大白天的一惊一乍。”
张会计大名叫张生,也是老支书看着长大的,从来都斯文儒雅,也没有这么出格的时候。
张会计跑的很急,连中山装上的钢笔都给跑丢了,也不在乎,沙着嗓子跑过来,“叔,县里的□□造反了,把县领导都压起来游街示众了,大队长刚从县里回来,他都受伤了。”
老支书的脸色一下子变了,说话的声音都颤抖起来。
“这是咋回事?”
张会计抹了把脸,摘了眼镜的双眼通红,摇头,“不知道,大队长只说,县上现在乱的很,听说那些年轻学生都参加了造反派,手里有枪有家伙,嚷嚷着要夺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