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灯又被打开,两个人对坐,大眼瞪小眼。
陆长风打着哈欠,捞过床头柜上的腕表,他一看时间,有些无语:“凌晨三点半,你什么毛病啊?”
苏策是想凑过来听他有没有说梦话,谁知道这人压根就没有睡着,还冤遭挨了一巴掌。
他心里别提多愤慨了:“你刚才是睡着了打人?”
“……”陆长风像看傻子似的看着他,看清他脸上的表情和左脸的红印,突然想起来这是老余口中说的万万不能得罪的大舅子。
他清咳一声:“没,我以为有什么猫爬我身上了,跟你一个臭脚大汉谁能睡着啊。”
“你故意的。”苏策肯定道。
“冤枉啊,”陆长风搓了搓脸,醒醒神,他半坐着靠着身后的床头板:“我对天发誓,我绝对没有故意打你。”
“我哪敢啊。”
苏策狐疑地看着他,然后干脆掀了被子,起身去倒水。
“给我也倒一杯。”身后传来男人慵懒的嗓音。
苏策咬牙切齿,心想没睡醒吧你。
“十块。”
他倒了一杯过去,等男人喝完,殷勤道:“够吗?还要再来一杯吗。”
“行吗?”陆长风问他。
“五块。”
“……呵,”男人把搪瓷杯放在床头柜,嗤笑:“你不去做资本家真是可惜了。”
“别随便往人身上扣帽子啊。”苏策拿过他那个搪瓷杯,去给自己倒了杯水,咕咚咕咚就灌了下去。
陆长风坐在床上,若有所思看着他。
“你是营长,一个月不说别的,加上津贴七八十总有吧,怎么还这么缺钱?”
见苏策又倒了杯水,没有回应的意思,他恍然大悟:“养对象了?”
“我倒是想。”苏策没好气道:“给我爸了。”他也不知道这男人怎么这么能唠。
陆长风指尖勾着手表把玩,他好奇道:“全部交给阿姨了?”
“没有。”苏策也没有瞒着他的意思,正好过两天就要回老家,先给他打个预防针:“我妈跟我奶奶关系不是很融洽,我爸的津贴都在我妈手里,他偷偷寄钱回去也不好让我妈知道,就问我们兄弟俩要。”
“有件事我得跟你说一声,过几天我们去老家,你别买太多东西,老太太对阿软不是很喜欢。”他这已经是说得很委婉了,毕竟议论长辈的是非也不太好。
只不过陆长风跟阿软是板上钉钉的事,迟早都得告诉他。
其实老太太何止是不喜欢苏娉,本来就回去不了几次,她还冷嘲热讽骂孙女是病秧子,哪怕儿子儿媳都在也不顾忌。
这就是容岚跟老太太争端的开始,老太太以前不知道孙女不是亲生的,就把问题都推到容岚身上,说自己儿子身强力壮生龙活虎,这女儿一看就是随了她。
还说是她生了这么病秧子,掏光了她儿子的钱用来买药材,所以苏定邦每个月才寄那么十来块钱回来。
老太太日子不难过,大儿子在镇上国营厂,二儿子当兵,小儿子军工研究所搞科研。
大儿媳虽然在她面前装温顺,但是把大儿子的钱牢牢扣在掌心,说男人比不上两个小叔子有本事,每个月就赚那么点钱,儿女读书要花用。
二儿子的钱养了女儿,每个月药材花销极大,那个时候一个月四十块钱的津贴,只能寄回来五块十块。
小儿子更绝情,因为老太太不喜欢他,嫌他沉闷,他窝在研究所,除了逢年过节托人寄点钱,其他时间压根不理不睬。
老太太也拿他没辙,寄去的信件像是石沉大海,发的电报也没有回响。
说来说去能指望的也就是大儿子。
苏定邦去年年底回去,熬不住老娘的拗哭,给了她二十块钱,还去镇上买了米面油。
这些都是一家人的开销,大哥很少在家,大嫂和侄子都是跟老太太一起吃,老太太最看重孙子,有什么好的自然是紧着小孙子苏朗。
“你就差不多买点东西,面子上过得去得了。”苏策喝完水,在床边坐下,揉揉脸:“两斤肉一斤白糖一斤水果糖,再从家里带瓶酒给老爷子,差不离。”
他这次过来拜访,酒是买了不少,随便拎一瓶去就是。
陆长风沉默许久,认真问:“这样像话吗?”
他总觉得这是落小姑娘的面子。
苏策挠挠后颈:“反正你就看着办吧,心里有数就行,其实奶奶对我跟呆头鹅还挺好的,毕竟我们是男孙,又在部队当兵,她老人家出去遛弯都能用这个跟人唠上半天。”
陆长风这职位可比她大孙子高多了,而且家世比苏家更是不知道高到哪里去,现在老太太是不知道信,如果知道了那真的,不得了。
村里跟她有过节的不少,老太太这人以前过惯了苦日子,被人嘲讽过很多年,后来他爸入伍当了兵才逐渐好转。
要是让老太太知道这孙女婿的家世,那可真的是,一天啥事都不做,就围着村子转悠逢人就说了。
对于他奶奶这行为,他确实心里有些不舒服,老太太以前就对他的宝贝妹妹不好,后来知道阿软不是苏家的孩子,更是三番两次写信过来,说必须让她离开苏家,不然就来军区。
因为这事,他妈差点就跟老太太老死不相往来了,去年过年都没回去,直接带着他们兄妹回了南城。
还是他爸回老家跟奶奶耍无赖把这事翻篇的。
反正他就是不知道该怎么说,奶奶再怎么样也是长辈,作为晚辈他不好说得太过分,只能提醒一下陆长风。
“知道了。”陆长风掀开被子,抖了抖,又盖在身上:“你先跟我说说老家还有什么人,我好有个心理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