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人啊我也认识,我们村上有名的无赖。”大婶压低了声音,生怕被地上打滚呼痛的人听见:“我就觉得他多半是装的,来讹钱了。”
“不会吧婶子。”有人只听到了后半句,“现在谁敢讹钱啊,就不怕被公安带走?”
“指不定就糊弄过去了呢,我听说他儿子最近要娶媳妇,可能就是缺一笔彩礼钱了。”大婶松开抓着苏娉的手,又凑到前面看热闹去了。
“怎么回事?”医馆里有人出来,见有人躺在地上哭嚎,先是愣了一下,又立马喊人把他抬了进去。
看热闹的都是过来看诊的,他们也跟着进去了。
苏娉跟在人群里,一直在观察病人的症状,凝眉不语。
这个样子看起来不像是装的,反而像是药物起了反应。
中药有十八反和十九畏,有些药物不能合用,否则会产生强烈的毒副作用,这位患者的症状看起来像是药物中毒。
医馆配错药?这也不可能啊。
一般是坐诊大夫开了方子,由学徒抓药,旁边还有一个药师核对一遍。
她不动声色凑了过去。
“这症状像是药物中毒。”有大夫过来看了一眼,对旁边的师弟说:“我给他切个脉看是怎么回事,你去叫师兄过来。”
“可师兄和师伯还有师爷在里屋商议研讨会的事……”
“去叫来!”
见他神色凝重,学徒不敢怠慢,赶紧去喊人了。
在他坐下切脉的时候,旁边的声音骤然消失,虽然看热闹,但他们也知道不能打扰大夫诊脉。
“师兄。”学徒在外叩门:“外面来了一个病人,说是吃了我们医馆开的药,现在肚子疼痛在地上打滚,吴师兄请您去看看。”
京墨望了眼神色自若喝茶的师爷,以及不为所动的师父,他嗓音清冷:“知道了。”
“师爷,师父。”他起身道:“我去看看。”
“去吧。”简老爷子随意摆手:“如果真是中药出了问题,你这个妙仁堂也不用开了,免得为祸人间。”这话是对尤老爷子说的。
看着眼前精神矍铄的百岁老人,尤老先生给他老人家添了杯茶:“您放心,妙仁堂从来不会犯这种错误。”
他对自己的徒弟是十分有自信的,至于师兄弟们塞过来的学徒,都是从磨药做起,在考核通过之前不能单独坐诊,就连抓药都有师兄在旁边看着。
“大夫,您说他这是怎么回事?”见他收回诊脉的手,立马有人七嘴八舌问道。
“药物相克中毒。”大夫皱眉:“你确定这药是在我们医馆抓的?小九,把医案取来。”
躺在榻上的患者抱着肚子,蜷缩成虾米,浑身发抖,颤巍巍道:“肯定……肯定是你们医馆抓的,我叫赵自立。”
叫小九的那个学徒抱着厚厚的一本医案过来,吴大夫拿过医案,搭在胳膊上直接翻阅。
找到赵自立的名字,他眉头依旧没有松。
医案上面记载,两天前,赵自立因为风湿头痛来医馆就诊,大夫给他开了乌头、白芍、麻黄等药,让他回去煎服。
这个药方看不出有什么问题,是用来治疗寒湿头痛的。
怎么会有药物中毒的现象?
“给我看看。”身穿月白色粗布长袍的年轻人站在他旁边,伸手道。
吴大夫把医案递给他,“师弟,这个药方是三师兄开的,没有问题。”
“没有问题怎么会把人吃成这样?!”门口进来一个泼辣女人,见丈夫躺在榻上要死不活直哼哼,趴在他身上就放声大哭:“我都说了风寒都是老毛病了,有什么好治的,非要跑过来浪费钱,还说这个什么妙仁堂是城南最好的医馆。”
“儿子就快娶媳妇儿了,你现在就这个样子让我怎么是好啊你。”
之前跟苏娉说话的那个婶子下意识往后推,这一家人特别是这个老娘们,难缠得很。
京墨不为所动,翻看医案后,问榻上的人:“喝完药的药渣子还在吗?”
“在,”塌上的人颤巍巍从兜里掏出用芦苇纸抱着的药渣:“怕你们……你们抵赖,我特意带过来了。”
京墨淡淡睨了他一眼,接过药渣,骨节分明的手指缓缓打开芦苇纸。
凑到鼻尖嗅了嗅,他神色如常,“你确定这是从妙仁堂带回去的药?”
“不能还有哪儿?总不能我们自己给自己开药吧?”女人狠狠瞪他:“这么大的医馆敢做不敢认?那我们只能报公安让公安过来查了。”
随后,她又拍打着榻上的男人:“你看看,什么狗屁好医馆,乱开药还推卸责任,你这个倒霉催的,头痛忍一忍不就没这些屁事了。”
躲到一边的婶子见她这样,不由对自己刚才的想法产生怀疑,难道真是医馆开错药了?不然她咋敢说报公安?合着不是装的?!
跟她一样想法的人不在少数,妙仁堂开错药?!这可是人命关天的大事,医馆里顿时一片喧嚷嘈杂,就连坐在那儿看诊的病人都纷纷起身,不敢再让大夫看。
“大夫,这你们得给个说法吧?”
“是啊大夫,我们祖祖孙孙都在你们医馆看病,我们私心里是信任你们的,可现在出了这样的事,这……”
京墨神色淡然,苏娉悄然上前,从背后扯了扯他的衣袖,轻声问:“师兄,能给我看看药渣吗?”
这才发现她混在人群中,不过京墨没有多说什么,而是把药渣递给了她。
苏娉接过来,先是仔细辨认,又低头闻了闻,原本紧皱的眉心舒展开来。
“这药不是妙仁堂开的。”京墨嗓音淡淡,垂眸看着榻上的人。
“这不可能!”女人直接怒骂:“你们这群黑心肝的,有病例有药方和药渣,现在说不是你们开的了?天呐,大家听听,这就是你们一直信赖的医馆。”
“今天他敢这么堂而皇之明目张明的推卸责任,明天你们的药方出了问题他们也会不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