拖延一阵,已经接近傍晚,一轮夕阳逐渐沉入海边,消失在海平线。
潮起潮落,海边又被冲上很多海货。
下了工,有村民拎着桶过来捡,还有小孩在踩着沙子玩水。
见她们来了,何忠接过对象手里的桶:“重不重,提了这么远手疼吗?”
夏莹一脸娇羞:“……还好啦。”
苏娉要笑不笑,憋得辛苦。
每次只要有何同学在,她都能看到和平时不一样的莹莹。
沈元白看了她一眼,没有多问什么,只是对旁边的弟弟说:“很快又要涨潮了,收拾完就回去。”
“好嘞。”对于那两个腻腻乎乎的人,沈青雪简直没眼看,他问旁边陆长风:“谈了对象就会这样?脑子都不带了?夏同学拎个桶走两步就手疼,他上午扛了五十斤米走了这么远也没啥事啊。”
“哦,”不等陆长风回答,他又说:“我忘了。首长,你也没谈过对象,不清楚这些。”
“你清楚。”陆长风嫌弃道:“人家对象俩在这谈情说爱,你在旁边挑三拣四,是不是嫉妒?看到成双的生蚝都要踢掉一个。”
“你放屁!”去年刚毕业时的沈青雪还是一副好好学生的模样,在部队练了快一年,现在什么话都能自然而然说出口。
“我跟你们第八兵团的团长和政委也认识,到时候我去说一下,小沈同志春心萌动想谈对象了,后勤部武装部有不少好看的女同志嘛。”
“就是不知道人家姑娘能不能看上你。”
陆长风蹲下来,把生蚝蛏子还有猫眼螺扇贝一股脑扔进桶里,哐当哐当的声音不绝于耳。
意料之中的反驳并没有出现,他疑惑抬头,就见沈青雪支支吾吾,“……也,也行。”
漆黑的眸子看他许久,男人噗嗤乐了。
“行,也不用你们团长政委了,我回去就找老余,给你牵牵线。”他爽快道。
本来还觉得看他挺不顺眼,现在再多看看好像也没有那么刺眼了。
沈青雪心里有些别扭。
陆长风才没有关注他变幻不停的表情,在海边捡的海货堆在一起,他慢悠悠捡着反手往旁边扔。
余光忽然瞥见一截裙角,他眉骨抬了抬,对上小姑娘乌黑的瞳仁。
“陆副团长。”苏娉面对他时下意识有些紧张,小声道:“谢谢你。”
“衬衣我洗了,可能晚上才会干。”
“哦,不着急。”陆长风又继续捡生蚝,因为只穿一件白色背心,他手臂流畅的线条绷紧,身体略微前倾,像一张蓄势待发的弓。
常年的日晒雨淋,男人麦色的皮肤跟旁边那截白皙细腻的脚腕呈鲜明对比。
因为背心被海水打湿,隐约能看到他曲线分明的坚硬身躯以及紧实的腹肌。
苏娉脸颊热得不行,刚挪开脚步去哥哥那边,身后就传来一阵似有若无的低笑。
耳尖的红色小痣愈发鲜艳,她赶紧走开,深怕再接触到男人意味不明的眼神。
提着满满两大桶的海鲜迎着夕阳回了家。
男人们在外面院子里清理海货,生蚝清洗起来也要费时间,陆长风没有多说什么,把活揽了。
沈元白坐在他旁边,手里拿着一把小刀撬壳。
何忠和夏莹在一起剥虾挑虾线,这些是林洪被叫去做事,队上分的。
沈青雪也没闲着,在厨房里找了把斧头出来,把墙角没劈的柴给劈了。
家里就外公和大舅两个壮劳力,平时还要去生产队上工,也没什么空劈柴,他们明天下午就要回军区了,能多帮着做一点就多做一点。
家里难得这么热闹,林老太太和大舅妈都很高兴,把小儿子回来时买的面粉都给揉了蒸包子,虾仁蟹肉各种海鲜调馅料。
厨房烟囱冒出白烟,阵阵飘香。
外面院子里劈柴声和男孩们的说笑声不绝于耳,林老太太揭开锅子,下了米,对大儿媳感慨:“人老了,就喜欢这份热闹。”
大舅妈往灶里添柴,她笑着说:“您三个外孙都在东城,会时常回来看您的。”
“阿软这孩子我是越看越心疼,身子太单薄了,可惜回来待不久,不然我得去割点肉炖汤给她好好补补。”
“您手里的肉票不是要留着中秋吃的吗?”大舅妈笑容满脸:“现在外孙女回来了,舍得啦?”
“瞧你这话说的,咱家平时一个月也能吃上一两回肉吧,队上谁家有咱们家这样,再好也不过是捡点小虾小鱼。”
而且赶海捡的海鲜也舍不得吃,还得晒干留着过年过节,或者走人家送礼。
“是是是,多亏小姑子和小叔子在部队,时常寄点钱票回来。”
“你和你男人在家替那两个尽孝,也不比他们差。”林老太太看了眼竹蒸笼:“我现在就是忧心这几个外孙的婚事,元白我倒是不操心,这孩子自己有主意。”
“青雪虽然进了部队当了兵,有时候还是孩子心性,幸好有他哥看着,就是不知道啥时候开窍找媳妇。”
“至于阿软,这孩子是不是因为之前那桩婚事伤了心?我看得出来她心思细腻敏感,就怕走不出来。”
“不会吧,”大舅妈闻到一股焦香味,知道饭起了锅巴,赶紧把柴火退了,只留下一点炭火慢慢闷着饭:“我瞧着这孩子是个通透的,再说现在都是新社会了,年轻人对于包办婚姻还是比较抵触的。”
林老太太还要说什么,见外孙女进来喝水,戛然而止。
苏娉在门口也听到了一些,她神色如常,温和笑道:“外婆,大舅妈。”
“诶。”大舅妈笑着让她过来坐下,“还有哪儿不舒服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