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明途脱下军大衣,手上拿着梳子,十分殷勤地伺候心上蔓蔓梳头发,苏晓蔓乐得当个老佛爷,任由他轻柔梳发。
“蔓蔓,你答应过的……”头顶上传来谢明途幽幽的声音。
苏晓蔓拿雪花膏的手顿了下,随后懒洋洋的支着下巴,歪头看谢明途,“什么?”
“答应过要帮我……”这会儿不仅是声音变得幽幽的,就连眼神都变得绿油油的。
苏晓蔓掷地有声道:“我已经帮你了!”
谢明途:“!!!!”
“都累死我了,累得我现在才起来,你难道忘了?”
谢明途一头雾水,神情更像是被雷劈过似的,帮了?难道昨天晚上真的发生了什么?他却全都忘了?
——爷爷害我!
苏晓蔓笑着抱他脸亲了下,“等下次吧。”
谢明途失魂落魄地重新穿上了爷爷的军大衣,感受到了来自爷爷那的温暖和关爱。
*
谢明途的生日是农历腊月十七,再等个几天,就到了过年的日子,苏晓蔓和谢明途不打算留在姜爷爷家过年,而是计划回到桥心村。
在外面待了一段日子,是该回去一趟,怕柳淑凤担心的紧,回去让她安安心。
跟爷爷奶奶说好了,他们初三过来,陪爷爷奶奶几天,到了初八,谢明途去某个部队报道参加特训。
苏晓蔓和谢明途提着东西回去,在姜奶奶的关爱下,他们两人都穿得极为厚实,哪怕谢明途推脱说不用,姜奶奶还是给他披了件大棉衣,裹得厚厚实实。
姜爷爷和姜奶奶身上穿着苏晓蔓帮忙织的毛衣,两件灰色的毛衣,苏晓蔓给织了漂亮的纹路,两位老人可爱穿了,她给谢明途织了件马甲,还有一条围巾和帽子。
被迫穿上大棉衣的谢明途在走的时候,又被爷爷给套了个帽子。
爷爷奶奶送他们上了火车,一到座位上,谢明途赶紧把围巾和帽子都取下来,围在旁边苏晓蔓的身上,让原本就臃肿的苏晓蔓变得更加惨不忍睹。
苏晓蔓冰冰凉凉的手去触碰谢明途,却发现他手心里沁出了汗,这个谢狗子当真体热,令她羡慕嫉妒的很。
她的手穿再多都不暖和,刚上了火车,这会儿又刮起了寒风,她的鼻子和脸颊都被冻成了嫩红色,风中夹带着水汽,冰冷刺骨。
苏晓蔓呵出一口气,将火车上的窗户关闭,转头抱住身边男人的手肘,双手自然而然摸去了他的衣兜里,借温取暖。
谢明途揽着她的肩膀,能很轻松地将身边的蔓蔓圈在怀里,他感到一阵自得。
他的臂弯越来越结实,保护着怀里的人。
两人先去南江市看望了一趟王怀先,没想到王怀先跟姜爷爷竟然是旧识,王怀先也没想到谢明途竟然会是姜爷爷的亲孙子。
“这可是巧了,我跟老爷子好多年没见面了,如今见到了他的亲孙子。”
“我要写封信过去。”
告别了王怀先,苏晓蔓和谢明途回到了桥心村。
第57章除夕就这样跨了个年。
谢明途和苏晓蔓回到了村子里,登时就被里里外外的人给包围住了,他们出去了大半个月,对村民来说,就像是走了大半年一样。
“晓蔓和谢……啊,和谢明途回来了!”
“你们去过姜家了?姜知青也走了。”
“谢……姜明途又长壮实了不少?”
……
谢明途护着苏晓蔓绕过这一圈看热闹的村民,他们七嘴八舌问着姜家的事情,问他们回到姜家之后怎么样,以后还回不回村里,苏晓蔓随便捡了几句话回答。
他们走的这段日子,村里也没发生多少事,唯一一件大事,就是之前下雪的那几天,谢家的房子突然塌了,被积雪压塌了,这是令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事情。
“谢家的房子不是看着挺结实的?怎么一场雪就塌了?”
“我看是他家亏心事做太多了。”
“报应啊!祸害了人家的孩子。”
……
谢家的房子塌了好几间,谢老大住的那两间跟着垮了,正好他们已经分家,谢老大干脆带着秦秀英和几个孩子,找了人,重新修了几间简单的泥巴木梁房子,将就地住着。
房子垮了,尤其数谢老头和谢老二的那几间垮得最严重,家里的厨房也倒了,柴米油盐被埋在下面,最后是谢老头废了大功夫,才把那些东西抢救出来。
曾经孙梅藏得部分钱如今都落到了谢老头的手上,他看着家里垮塌的房间,耳边听着周围人的议论纷纷,叹了口气,找人来搭了几个棚子,一家人勉强窝在草棚棚里。
谢耀祖这个曾经被孙梅宝贝着的孩子哪里受得了这种罪,嚷嚷着要跟母亲许艳兰一起回她的娘家去。
“要去外婆那!要去外婆那!”
曾经身材丰腴的许艳兰消瘦了不少,神色憔悴,任由谢耀祖吵闹,她之前仗着在谢家日子过得好,平日里也在娘家作威作福,现在谢家倒了,孙梅被抓了,眼见的翻不了身,她的娘家就开始瞧不上许艳兰和他们家耀祖。
之前她带着谢耀祖去了娘家,奈何谢耀祖这么多年养在谢家,性子早就被孙梅宠坏了,什么都要争好的,霸道不讲理,上一回跟许艳兰哥哥的孩子闹了几次,谢耀祖把她哥家的孩子推倒在地上磕了个口子,许艳兰挨了嫂嫂三个巴掌。
许艳兰本来想发作,谁知道爹妈和哥哥都脸色十分难看,最后虽然没有明说,却是把许艳兰跟谢耀祖给赶出了她娘家。
许艳兰带着谢耀祖没地方可去,只好回到了谢家,偏生谢家的房子又塌了。
一家人缩在棚棚里忍饥受冻,谢老二也是个没出息的,赚不到几个钱,谢老大每个月只舍得出一点点钱给谢老头,而谢老三,每天在家里白吃白喝,他根本就不上工了。
这样的家,许艳兰完全待不下去,她预谋着把谢耀祖扔给谢老二,离了婚之后转头再嫁。
*
在老屋放了东西,谢明途和苏晓蔓上了苏家,柳淑凤一见到他俩,赶紧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各种嘘寒问暖,问他们去姜家后发生的事情。
苏晓蔓一五一十把事情告诉了她。
柳淑凤叹了一口气,“不认不认,不认好,幸好咱明途还有他爷爷奶奶。”
谢明途点了点头,“娘,我已经有娘了,不需要另一个。”
“就是。”柳淑凤洒脱一笑,转身去厨房里给他们端热茶,又拿了瓜子花生冬瓜糖等等出来。
“以后呢,是打算怎么样?”
苏晓蔓把谢明途想要参军的事情告诉了柳淑凤,柳淑凤愣了几瞬后,终是赞同的,“好,我女婿肯定是有出息的,就要委屈我们家晓蔓了,多多担待。”
“妈,你放心啦,等以后我会陪着他的。”
“我放心?我能放什么心?你陪他,那不就是不陪娘了?”柳淑凤作怪地瘪了瘪嘴巴。
苏晓蔓笑了,“娘,你马上要有孙子孙女了,以后有的你烦。”
这一次回来,她的大嫂杨英子怀上了,明年这个时候,他们苏家就要添丁了,也不知道会是一个小侄女,还是个小侄子,苏晓蔓也很期待。
说起未来的小孙子小孙女,柳淑凤果然高兴了,“前几天才检查出来的,还没稳呢,这些天我让她好好休息。”
她在自己小女儿的屁股上拍了两下,“你呢,什么时候让爹娘抱抱外孙外孙女啊。”
“你跟咱明途生出来的小乖乖肯定长得好看。”
苏晓蔓神色一窘,她跟谢明途连最后一步都没有做到,哪来的外孙女外孙子?
她摇摇头,跑过去跟大嫂杨英子说话。
柳淑凤逮住了谢明途,耳提面命催促他跟晓蔓生娃,可怜的谢明途连生娃需要做的事情都没来得及体会,就被丈母娘提着训。
怕两孩子不懂常识,柳淑凤只好说得明白点,“小心注意着蔓蔓的月信,要是两三个月没有了,就要去检查懂吗?”
“前两个月最得小心了。”
“你啊,温柔点,年轻气盛的别太过分……”
在丈母娘的叮嘱下,谢明途只得“嗯嗯嗯”的一直点头,他的身体被丈母娘说得是一通热气沸腾,跟蔓蔓生孩子?这是他以前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谢明途也听过一些不该听的墙角,他知道做那档子事的时候,蔓蔓可能会不舒服,会疼,他怕蔓蔓痛,怕蔓蔓哭,才不舍得做到最后。
如果蔓蔓不愿意,他不会强迫他。
生孩子很痛,以前很多妇女在村里生产,谢明途听到过些许动静,痛起来叫个三天三夜都生不下,他舍不得蔓蔓遭这种罪。
从苏家回去,冬夜的星空之下,两个人牵着手,苏晓蔓很喜欢和身边人十指相扣的感觉,她喜欢谢明途那一双修长又滚烫的手。
两个人牵着手,哪怕不说话,也觉得有股淡淡的幸福,耳边听到的是呼呼的风声,似乎又要下雪了,往日里窸窸窣窣聒噪的小溪流被冻住了,寒夜里草木树枝上也似结了冰,踏在上面,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特别好玩。
苏晓蔓没忍住,牵着谢明途的手,在他的身边转了一圈,这边踩踩,那边踩踩。
把谢明途给逗笑了,“小心踩到蛇窝。”
“臭狗子,你都学坏了你,大冬天的哪来的蛇窝,蛇不要冬眠的吗?”苏晓蔓一边嘲笑他,一边往自己的腿边看,结果发现了令自己头昏目眩的一幕。
“啊啊啊!!!!”她整个人弹跳进了谢明途的怀里,“快走快走快走!!!!”
为什么会有这种垃圾蛇在乡野小道上冬眠?!
吓人吓己。
谢明途正面抱着怀里的人,任由她那双纤细的腿盘在他的腰侧,迈着长腿十分缓慢地向前走。
苏晓蔓抱住他的脖颈,已经被深夜遇蛇事件吓得花容失色,恨不得立刻离开那个恐怖的案发之地。
谁知道抱着她的人竟然越走越慢。
苏晓蔓气愤的在他肩膀上拍了拍,催促:“你就不能走快点吗?!”
谢明途低着头与她额心相对,夜里光影昏昏暗暗,头顶一轮寒月散发清辉,他眨了眨眼睛,瞳仁里倒映着她妍丽的脸庞。
尽管花容失色,寒风吹乱了她的一头长发,几缕碎发贴在她脸上,更增添了几分欲说还休的娇艳。
尤其是生气的时候,一双眼睛瞪得又大又圆。
这副模样无疑激起了男人的劣根性,谢明途心间可耻地冒出了一个想法:想欺负她。
年轻的谢狗子也搞不清为什么自己会变成这样,明明最想保护她的人是自己,可当两人独处的时候,为什么这一刻最想欺负她的人也是自己?
“蔓蔓……”他低头叫她的名字,只是这叫声跟寻常时候又不一样,带着低哑,带着几分缠绵的缱绻。
原本就很紧张的苏晓蔓抱着他,起先她想的还是刚才遇见的蛇,此时听到他的声音,却觉得脑袋一空,周围所有的声音都好似消失了。
她再也感受不到寒风,只看着眼前的谢明途发怔,这时的苏晓蔓心中跳出来了一句话。
——他是个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