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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傻儿子智力就像小孩,还能说话,说自己出来溜达啊,天气这么好。
陆英子不信,拉着他,把他送回了家。
“那时候他家里人已经找了他很久,没找着,我把她儿子送回去就走了,她应该是夜里回去才知道是我把他牵回去的。她刚才还说,这事让她难受得一晚上没睡着,才一大早就过来跟我赔不是的。”要不然,冰天雪地了,再找到这儿子,可能已经没了。
“那也不是东西,昨天她怎么没想到这茬,我看就该让她自己去找找,坏人有坏报!”温明娇气愤道。
气归气,但这事儿总算解决了。
不过今天,两小姐妹还有另一件大事儿要办。
温明娇不知打哪打听来的纺织局副局长家的住址,就在城南靠大街的地方,很好认。
温明曦领着温明娇去供销社转了一圈,买了四包烟和一斤茶,然后便直奔副局长家里。
开门的是一个穿着蓝布衣的女子,衣服没有补丁,看上去挺新的,看见门口的两姐妹,脸生,不由皱了眉,说,“副局长不在家。”
说着就要关门,温明曦和温明娇赶紧拉住,笑嘻嘻说,“方姑姑你别关,我们不是来找副局长的。”
方红一听她们喊姑姑,又接着皱眉,但手上力道送了不少。
温明娇开始自报家门,“我们都是迎春镇上的,姑姑您也是吧,以前我总从您家门口过,头上被鸟屎滴到的时候,还去您家讨过糖呢!”
这里被鸟屎滴到头,有要讨“百家糖”去晦气的说法。
这些年讨糖的人多的是,方红哪里想得起来,但他们能报出自己娘家,也就没甩脸。
但也没说话。
温明曦赶紧接上,“我家阿姐,温秋苗,过阵子就要到纺织厂工作了,这事儿还真得多亏林副局长,要不是她,我家姐妹也没这么好的工作。”
不得不说,温明曦这回是误打误撞撞对了,黄莲枝还真就找的这条路子。
具体情况方红也不清楚,但来来往往送礼的人里,她记得有镇上的人,许就是这人说的温家人。
别人找她引荐,要是实在别不下面子的,她都会直接交给丈夫,自己是不管他工作上的事情的,所以只记得有这号人,具体怎么操作也不清楚。
“对了!”温明曦从布包里掏出一块进口华达布料,塞到方红手上,“我们是来给您送手信的,多谢您帮了我姐,这也不是多贵重的,不值钱,您看着做件衣服,好看。”
方红稍稍一摸,就知道这是好料子,拿在手里看了又看,总算露出一个笑容,“这是好料子啊!咱纺织厂都做不来这料子!”
说着说着,两姐妹已经进了屋里,坐下来,方红给两人上了壶温开水,笑笑问,“这料子多少钱,我可不能白得。”
说着就要去掏钱袋,温明曦连忙说,“不用了不用了!这不值钱,您喜欢就好。以后有好料子我再给您带来看看,到时候咱再算。”
方红也就掏个意思,又说,“那你们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温明曦朝温明娇眨眨眼,说,“没事儿,就替咱姐谢谢您。”
方红点头,觉得这人,懂事。
又聊了好片刻,温明曦很醒目,没坐久,就拉着温明娇起身告别了。
回去的路上,温明娇问,“四姐,咱干嘛不说来意啊,这不是白送了吗,那么些好东西呢。”
其实温明曦也很心疼,但没办法,“第一回 肯定不成,别白问,以后咱还得再来几趟,到时候再问问。”
行吧,温明娇现如今,是完全听命于这个四姐了。
侄子满月酒这天,天气很好,没有刮风,没有下雪,天色蓝蓝的,尽管太阳依旧没什么温度。
虽然天气好,但也没法像夏天一样,在院子里摆酒。
陆英子和温名生昨晚就收拾好了,东屋用来请客,屋里的东西杂物,全都搬到西屋去。
外面炕上摆,堂屋能挤三桌,里屋再摆两桌,里头炕上再摆一桌,一共就有七桌。
也不全都是亲戚,这时节大家都很闲,能来的便都来了。
一大早,两公婆就开始忙活。
温明曦和温明娇两个小的,被安排在门口当吉祥物,笑得脸都僵了。
不过好在外头冷,大家来了也不爱多待,聊几句,要么去看胖侄子,要么去东屋喝酒抽烟喝茶。
两姐妹便有了说话的时间,温明娇抖着腿,左看右看,看了一早上,也没看见那位新鲜四姐夫,这三姐夫大姐夫都来,四姐夫合该也来啊。
“四姐,咱四姐夫呢?怎么还没来?这都快开桌了。”
温明曦低着脑袋,脚在地上画雪,声音里有点委屈,“我也不知道啊。”
他已经多少天没消息了,上回见,也没说自己要去干嘛,多久能见,啥都没交代来着。
温明曦想了想,毕竟他们也不是真情侣,说不定他心里也是这么想的咧,行吧。
', ' ')('很快就看开了。
温明娇看出自家四姐似乎情绪忽然不太好,也就没有多问,而是又叽叽喳喳说了些别的。
可快到开桌的时候,韩羡骁也没出现,温明曦一颗心彻底灭了。
三婶黄莲枝和温秋苗姗姗来迟,但来时,李春花却没来。
温明娇问她们李春花怎么没一起过来,这满月酒,她怎么可以不在场,这要被人笑话的。
谁知温秋苗幸灾乐祸,凉悠悠的,说,“咱奶奶说她不来了,就让我俩来!”
过来喊他们进去吃饭的温明阳听了,脸色一沉,直往隔壁去,老半天也没把李春花请来。
最后灰溜溜地回来,说,“奶奶说她不来了。”
又愤怒地瞪了黄莲枝和温秋苗一眼,他儿子的满月酒,被他们这样搞事,回头铁定找他俩算账。
黄莲枝却不依了,忽然就开始骂骂咧咧,“你这是什么眼神啊!你瞪我?我招你惹你了?为了来你这个满月酒,我一个做长辈的多给面子,早上都没有去上工,白瞎了一天的工分,又给你儿子送礼,又满心满意来吃酒,你居然瞪我?”
黄莲枝的嗓门很大,很快,东屋的人都跑出来看热闹,纷纷都问什么事。
黄莲枝越说越大声,温明雪把臭蛋臭丫交给丈夫,出来拦架,难得好脾气地对黄莲枝说,“三婶,有什么事咱一家人待会再说,今天是满月酒请客,别这样!”
黄莲枝哪里愿意,温秋苗就在一旁扶着她妈。
而这个时候,温明娇已经收到温明曦的眼色,使出了吃奶的劲儿在跑步,已经跑到了村口,回头看自家门口人越来越多,跑得更快了。
温明曦觉得自己耳朵快炸了,但这一次也没有去掺和,只在一旁看热闹,算着时间。
大约五分钟后,门口涌来一群红袖章,温明娇就走在前面。
那群红袖章气势汹汹地问,“温秋苗家是哪一个?”
温明曦跑出去,手一指,“就那里,我家隔壁。”然后又指着温秋苗,说,“温秋苗就是她。”
红袖章训练有素,两个人上前看着温秋苗,其他人一窝蜂涌进了隔壁家里……
温秋苗和黄莲枝母女吓得当场愣住, 腿都软了,像被冻住的雪人一样动弹不得。
温秋苗是满脸惊恐,眼底有凉意散开, 像被结了冻一样。
黄莲枝又是害怕又是难以置信, 老半天才喊道, “你们是不是搞错了,我们家秋苗怎么会呢?搞错了吧!?”
眼瞅着就要到纺织厂工作了,怎么会,这要是被戴了帽子,她家姑娘还做不做人了!
红袖章气势汹汹, 进了屋开始翻江倒海,这阵仗,把李春花也吓出来。
温明娇默默走回温明曦身后,她刚刚跑去村里革委会报讯, 那些人一听到有人反动,立刻跟着过来。
此时她也有点紧张, 就怕搜不出什么东西来。
温明曦拉着她的手, 轻轻按了按她的掌心, 安慰她别紧张。
其实温明曦也不想走这一步, 她是在红旗下长大的人, 知道这事情的威力, 要是真戴了帽子, 温秋苗的好日子就到头了。
可我不犯人,人却一而再再而三犯我,如果不做点什么, 给她点教训, 这日子也没法安生下去。
她想得多, 过阵子她就要结婚了,虽然目前看来,也不知道结不结得成,但温明曦就是不想出太多幺蛾子。
小打小闹是小事,但人家显然见不得温家好。
这年头,即使黄莲枝是在供销社工作的,油水多,但油水再多,屋子也就那么大,家里的东西也就那么多。
几个衣橱,几个箱子,然后便没了。
很快,家里就被挖地三尺,啥都被掏出来了,红袖章抱着一叠东西出来。
来吃满月酒的可没想到会碰上这事儿,赶紧问,“怎么样,翻错没有?这是犯了什么事啊?”
为首的红袖章走得雄赳赳,气昂昂,目光如炬,瞪了那人一眼,“说的什么话,我们这么多双眼睛,能出什么错!”
然后清清嗓子,大声宣布,“各位村民,今天我们接到举报,说温秋苗同志反动,思想觉悟有问题。我们一查,果然如此,大家看看这些……”
几人把手中的东西摊给众人看,“有毛文书籍,资本家小姐的衣服,这上头的针线配件可不是一般人能用的,除了衣服,还有两把金钗银钗,以及录音带里的毛文歌……”
有人嘀咕,温秋苗这么小一个姑娘,东西也太多了,太有钱,太资本了吧!
又有人低声讨论,封丨资丨修的玩意都聚齐了,书籍衣物,居然还听《老毛子郊外的晚上》《噶秋莎》这种反动歌曲!
“这还只是拿出来的,家里还有!不过念在温秋苗同志还年轻,能改过自新,大家又是乡里乡亲的!组织上会讨论后再看怎么处理,但希望大家能引以为戒!敢反动,就要敢承担后果!我们不能落下任何一个思想落后的人!谁崇拜封丨资修,
', ' ')('谁就要被打倒!”
黄莲枝脸刷的一下都白了,比死人的脸还难看,她看着女儿,又是心疼又是愤怒。
她只知道女儿藏着几件娇小姐的衣服,时不时拿出来显摆,也以为这是小事,哪知道她箱子里还藏着那么多宝贝。
一时气从心中来,差点晕过去。
“站好了,你晕倒了,你女儿回头可没空照顾你!”温明雪在旁边凉悠悠道。
黄莲枝果然立刻站好了。
温秋苗全身渗透了寒意,忽然恨恨地指着温明曦,眼里像蓄了毒一样,“是不是你,是不是你举报我?!”
温明曦没承认也没否认,“你别乱说话,你有没有证据?”
“是你!一定是你!除了你还能有谁?”
围观的人也不知道温明心为何如此肯定,这么多人,怎么这么肯定就是温明曦呢?
温秋苗还指着温明曦,要不是红袖章拦着,早就冲过去撕扯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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