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向阳全都答应。
上了火车,张向阳跟杨培华坐在一起。现在已经错过开学时间,所以火车上几乎没什么人。
吃饭的时候,张向阳去打热水。
杨培华看着这些饭菜,眼睛都湿润了,“你媳妇是个心细的,居然都想好了。”
原来何方芝把这几天要吃的饭菜都标记了。
第一顿吃的是新鲜的蔬菜和鱼肉,主食是馒头。第二顿只能吃些她切好的凉拌豆腐,调料和豆腐是分开的。主食依旧是馒头。剩下的都是咸菜和煎饼了。
到底是九月份,天色热得很。馒头顶多也只能保存一天不馊。
张向阳听杨老师夸赞他媳妇,心里像吃了蜜一样的甜,比夸自己还要自豪,“我媳妇确实不错。”
杨老师被他照单全收的做法唬得一愣一愣的,他还从未见人如此不谦虚,当下摇头失笑,“你呀你!”
两人吃着饭菜,杨老师瞅着他脸上幸福的笑容,想起自己刚结婚时也是这样甜蜜,心里空落落的,手上的动作也慢了下来。
“杨老师,您怎么了?”张向阳见他不肯吃,担心饭菜不合他胃口,想了想道,“要不我去列车上打点菜吧。我刚刚听说这火车上的东西不要粮票的。”
杨培华摇摇头,“没事儿,你媳妇做的菜很好吃。我刚才是走神了。”
张向阳松了一口气,“那就好!”
到了北京,张向阳陪着杨培华到了他住的地方。两人先到街道办落户。
负责接待的是个年纪约有四十的中年妇人,名叫孙梅花,看到他的资料,孙梅花眼神闪了闪。
她板着脸,把杨老师的资料审了一遍又一遍,但凡有问题的地方她都要问上一遍。等审核结束后,已经是两个小时之后。
看着她把居民户籍上盖了个戳,张向阳拿起本子就要扶杨老师走。
孙梅花忙问,“你们住哪呀?”
张向阳再傻也知道,刚刚这人是故意的,一直问东问西,极不配合的样子,要不是他爹把这事办得妥妥的,说不定这回他还得回家跑一趟。耽误时间不说,说不定杨老师还不能恢复身份。所以他对这个孙梅花一点好脸色也没有,“我们有家,不劳您费心。”
说完,他就扶着杨老师出了街道办。
张向阳问杨培华,“杨老师,您跟她有什么恩怨吗?”
杨培华想了半天,还是摇头,“没有!”他的脚步停在一处房子面前,“我现在知道她为什么要这么做了。”
一处青砖青瓦的四合院,大门敞开,里面交错拉着好几根绳子,上面晾着各种衣服。
杨培华的视线落在其中一个男娃身上,“那个孩子就是刚刚那个女人的。”
他话音未落,就见孙梅花从后面追来,脸上堆着谄媚的笑,“杨老师,您下放劳改了,我们也是给您看房子……”
杨培华打断她的话,冷冰冰地看着她,“现在,马上给我滚!”
在孙梅花的印象里,杨培华一直是个温文尔雅的读书人。他脸上常年挂着笑,当初住在这一片的女人哪个不羡慕他妻子。
可没想到,他刚回来,居然就骂人,而且还是用这么侮辱的词汇。
孙梅花眼睛怔了怔,拍着大腿往地上一堂就开始嚎,“我的老天爷呀,坏份子骂人啦。这世道又变了呀。”
她的嗓门极大,周围的人全都跑出来看。一时间之间居然围了四五十个看热闹的男女老少。全都冲着杨培华指指点点,甚至还有人骂他,“坏份子该拉去批|斗!”
杨培华气得脸色铁青,指着孙梅花的手都抖了。
张向阳担心他一会儿气出好歹来,忙拉着他往外走,“杨老师,我们先去趟学校把工作落实下来。这里交给我吧。”
杨培华也顾不上说话,那些看热闹的人已经被孙梅花煽动,往他们扔土坷垃。
见他们越来越激动,张向阳停下来背着杨培华跑出了这条巷子。
到了安全地带,张向阳扶着墙大喘气,“这些都是什么人啊,我们跟他们解释,他们咋不听啊?”边说话他边扑头上的尘土。
明明跟他们说了,上头已经恢复了杨老师的成份,不是坏份子了,可这些人还是朝他们扔东西。
“估计这些人也都跟我同样的情况。”杨培华满脸苦笑,“原来那条巷子里住的全是跟我一样的老师。可我刚刚看到的,全是陌生脸孔,他们鸠占鹊巢,简直岂有此理。”说到最后,他已经咬牙切齿了。
张向阳想了想,“我们先去学校吧。我先帮你安排好。我来办这事。”
“你能怎么办?这些人可都是无赖。”杨培华担心他出事。刚才那些人可没放过张向阳。
“我有法子的,放心吧。”张向阳前世可是听过不少钉子户被撼动的事情,这些老赖,他还不放在眼里。
杨培华见他信心十足,也不再追问。两人到了学校办理入职手续。
让杨培华没想到的是,学校居然连这几年的工资都补发给他了。
“有了这些钱,将来我做事也能容易一些了。”他握着钱,嘴里嘟哝一声。
张向阳没听清,“什么?”
杨培华回头,“没事。”他抽出五张大团结给张向阳,“你办事肯定要花钱,这钱你拿着用,不够再找我要。”
张向阳也没推辞,“成!”
张向阳扶着杨培华从财务室出来,迎面就碰上一个跟杨培华年纪差不多的中年男人。
看到杨培华的时候,他一脸惊讶,“杨老师,你也回来?”
看到他,杨培华也有些惊讶,“是啊,林老师,我从怀江县回来了。你呢?”
“我从西北回来。”他揉了揉脸,“过了好几年苦日子,终于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