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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晨走后的第十九天,军营里的胖厨子来找了南遥。
他说,穆迩将军回营了,面色很差,他当即准备了烤肉,去主帅营帐献上,果然就听到了关键消息。
北狄皇族旁支有个年轻小伙子,唤赫连鳌的,家人为锻炼他,让他改名换姓藏在穆迩军中受训,结果这人服役期满,竟没有归家,家人来穆迩军中也没找到人,拖了一个月,之前某个驻扎地传来消息,说湖水里浮起来一具尸体,正是赫连鳌。
那尸体还被斩断了子孙根。
别人猜不透因果,穆迩却瞧出了端倪。
凶手定是红帐中人。
此事惊动了可汗赫连衡,要求严查,穆迩害怕红帐之事捂不住,决定先下手为强,杀光瘦马。
他怕了。
毕竟设立红帐,此举严重破坏军纪,而且北狄人自入关以来,就不受南越原住民待见,矛盾不断,赫连衡采取怀柔政策,试图调和,这种关键时候,若是查出堂堂北狄大将军用南越俘虏做妓圈钱,后果不堪设想。
穆迩还在和副将商议善后,这边南遥就已经在准备逃跑。
就这样逃出去,几乎不可能,他只能赎身,可穆迩北上之前刚搜刮过一波瘦马的钱,他没钱。
为今之计,只有去勾搭一个有钱的恩客帮他。
他正犹豫,门口的红灯笼突然被点亮了,一个北狄士兵走了进来。
此人四十来岁,头脑灵活,消息灵通,被军营里的人称为“六爷”。他当兵是假,倒卖是真,从粮食到胭脂珠宝,能倒则倒,特别会做瘦马的生意,他广结好友,有些背景,所以在军中当混子也没人敢说,更没人敢和他抢生意。
但南遥从第一眼就觉得,这个人很油腻恶心,如果说穆迩是一只野狼,把瘦马们当猎物,撕扯他们的血肉为食,那燕六就是一只秃鹫,靠捡穆迩吃剩下的腐肉渣滓活着。
但无可质疑,此人很有钱。
他这个时候来,是上天注定吗?
算了,命要紧。
“六爷。”南遥端出一副假笑,迎上去,谄媚道:“您怎么有空来了呀?”
男人瞥了眼他,嘲讽道:“收收你的笑容,太假。”
南遥默默把咧开的嘴角收了回去,坐回榻上,懒洋洋问道:“你来干嘛?”
燕六直截了当,将一大袋金子砸在案上,应道:“来给你赎身,我要娶你。”
南遥:“……”
他还什么都没做呢。
天上掉馅饼,必定有异,南遥问道:“我的赎金不少,六爷帮我,可有什么条件?”
男人瞅了眼他,笑道:“你很聪明,我的确有条件。你嫁给我之后要多生孩子,若能生出双性儿,我会悉心教养,然后把他们献给北狄贵族。若做得好,你我就能飞黄腾达,跻身北狄贵族,怎么样,这笔生意不亏吧?”
南遥:“若生不出呢?”
燕六:“那我会献上你,睡别人的老婆,对贵族们而言也别有乐趣。”
南遥笑出声来:“自家老婆有无数个情人,六爷能受得了?”
燕六喝了口茶,亦笑道:“若能带来财富地位,有何不可?我求之不得。何况我也有十二个老婆,很公平。”
“十二个!”南遥愕然,这位六爷是红帐常客,出手阔绰,红粉无数,没想到家里还娶了这么多人。
大概是看出他的厌恶,燕六点了支烟,吞云吐雾,解释道:“别这么大惊小怪,这种事在我们北狄再寻常不过。北狄民风自由开放,继婚多婚,男人娶多少老婆都行,父亲死了,除了生母以外,父亲其他的女人儿子都可以娶,哥哥死了,弟弟也可以娶哥哥的老婆,女人就是财产。”
见南遥还不应,他冷哼道:“我都不介意,你一个婊子介意什么?别矫情。”
南遥摇摇头,将那袋金子还给他,笑道:“多谢六爷,恕难从命。”
燕六却不接这金子,他凑上前来,捏着南遥苍白昳丽的脸,威胁道:“你没得选,穆将军已经下令,要杀掉红帐所有人,你不跟我就只有一死。跟了我,你会助我成为北狄第一富商,而你,自然也能荣华富贵不尽。”
南遥眨眨眼,瞳仁里闪过一丝狡黠,他摆弄着一束靛蓝色的桔梗花,修剪捆扎,笑道:“我明明还有第三种选择。”
“哦?说来听听?”
南遥不答,反把那束桔梗花递给男人,说道:“六爷闻闻,这花香不香?”
男人狐疑地闻了下,不耐烦道:“桔梗花本就是不香的。”
南遥:“是香的,六爷你再闻闻。”
男人使劲嗅了嗅,这次,他的确闻到了一丝幽香,很勾人,他细嗅,鼻子里一股酥酥痒痒的感觉蔓延开,他打了个喷嚏,喷了一手掌的鼻血。
南遥这才起身,指尖轻挑,笑道:“六爷精打细算,可曾算过自己的死期?”
“你!你暗算我!”燕六后知后觉,栽倒在地。
细小到肉眼都难以看清的蛊虫
', ' ')(',附在花粉上,被他吸入鼻腔,迅速钻进毛细血管,而后横冲直撞,往大脑中枢爬去。
燕六不缺防备心,却从没想到防备南遥。
在他眼里,南遥纤瘦脆弱任人欺负,像枝弱不禁风的白莲花,随手一折就断了。
岂料这是朵会夺人性命的黑莲花。
大意了。
他痛苦地捂住脑袋,七窍流血,骂道:“贱人!穆将军不会放过你的,你等死吧!”
南遥没犹豫,拿起钱袋就冲了出去,甚至没给人收尸。
燕六亲手挂上的红灯笼,还在门口,亮得晃眼,南遥知道,这一夜都不敢有人来打扰了。
也不知道,现在赎身还来不来得及。
刚出门,他就撞上了厨子,那厨子慌张道:“殿下,后厨有辆泔水车出营,你会水吗?憋气藏在里面,我送你出去。”
南遥:“不会。”
厨子沮丧地低下头。
“但我凑到赎身钱了,你能弄到马车吗?我们今夜就走。”
厨子振奋道:“能!”
两人分工明确,南遥收敛神色,从从容容走进红帐管事的帐篷,将那袋金子丢到案上。
“我要给自己赎身!”
红帐管事是个残疾了的老兵,两鬓斑白,成日拄着拐杖,用一条腿跳来跳去,加上长得丑,整个人看着很恐怖,没有瘦马敢伺候他。有一天,他点亮了南遥帐前的灯笼,南遥抱着一种怜悯之心,没有拒绝,用骑乘的体位让老头爽了一回。
那之后,这老头就挺照顾他的。
老头将那袋金子推了回来,幽幽叹气道:“这钱我不收。”
南遥黯然道:“是不是穆将军?他不许我赎身,是吗?”
老头:“那倒没有。”
南遥的眼睛又亮起来,急忙问道:“那你为何不放我?”
老头重重地叹了口气,三缄其口,终于下定决心,小声道:“南公子,我喜欢你才告诉你这事,你可千万别说出去。不是我不放你,是穆将军,他从不拦着人赎身,但是赎身的瘦马,刚走出这营帐就会被暗杀掉,就地掩埋。”
南遥愕然道:“所以那些赎身走了的姑娘,其实都死了?”
老头点点头,叹道:“是啊,南公子,你别想着赎身了,那营帐大门,就是瘦马的鬼门关,跨过去就是死。”
“多谢。”南遥失神离开。
的确,冯晨信上说过,穆迩要屠红帐,就是怕此事被曝光到百姓、可汗面前,他会把私逃的瘦马追到死,当然也会保证赎身的永远保守秘密。
可怜那些没走的女孩,还千方百计攒钱想给自己赎身,如今都要死在这。
连他也是。
他不甘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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