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送着载着老朋友和小儿子飞驰而去的马车,王尔德夫人默默地笑了一下。
“艾米,今天下午卡顿先生的管家又要来拿生活用品了,蓝莓曲奇烤好了吗?”她转身走回客厅,向厨娘问道。
“刚刚烤好,还是热的呢!”老艾米乐呵呵地回答。上次把饼干送过去之后,卡顿先生托人带回了一大束新鲜的玫瑰作为答礼,除此之外,不但送给夫人一枚她一直想要的琥珀胸针,还给厨房里的每个人都发了一便士的赏钱。
现在,这位慷慨的先生已经是全体佣人心目中最英俊的人了。老艾米上个礼拜日特意为他祷告,希望他在医院里一切如意,万事顺心。
奥斯卡·木乃伊·卡特并不知道她的祷告,事实上,他现在全身都要发霉了。
比沉闷的苦夏更可怕的,就是连续不断的雷雨。
即使每天都换绷带,他还是觉得自己的脸又痒又粘,简直整个人都不好了。
雪上加霜的是,昨天晚上他把写好的稿子放在桌上,结果狂风一起,连着笔一起被风卷到窗外去了。那叠稿纸包括他《石榴屋》的四篇童话,还有《快乐王子》,《巨人的花园》,本来是打算编辑成册让魅影拿去发表的。但现在不管是谁捡到,都不会相信这些东西是小王尔德先生写的了。如果照计划出版的话,还不知道会闹出什么丑闻来。
他拿起一块蓝莓曲奇,从绷带的缝隙中塞了进去。真不知道魅影一年后看到他鼓鼓的小肚腩,会有怎样的心情。
“卡特先生,换药的时间到了。”房门被礼貌地敲响了,里克曼医生推门而入。
“今天怎么是您来——”王尔德问到一半,看着里克曼右手托盘中的稿纸顿住了。
“已经消过毒了,您可以安心保留。”阿瑟·里克曼把托盘放到他的桌上。
“真是太感谢了!”王尔德松了一口气。如果是别人可能会对纸上的内容感兴趣,但是这位医生是绝不会多看一眼的吧?
“不用谢,听王尔德院长说您这几天感觉不是很好,我来为您做个检查。”里克曼淡淡地说道,一边放下左手的托盘。
拆绷带上药的过程不比包在里面好过多少,里克曼医生一边检查手术刀口的愈合情况,一边淡淡道:“您是怎么想的?”
王尔德:“……?”
“让快乐王子把自己的眼睛挖出来送给穷人,您是怎么想的?”
王尔德:“……!”
“为了那些穷人,一定要把最好的朋友留下来,让它牺牲自己的生命,这样残酷的故事也能叫做童话吗?”里克曼手下不停地为他包上新的绷带,一边严肃地说道。
“可是燕子是自愿的。”王尔德辩解道。
“那是因为它无法拒绝快乐王子的要求!”里克曼愤怒地说道:“以友情胁迫自己最重要的人为实现自己的理想而死去,真是太狡猾了!燕子本来早就可以飞到温暖的地方去,却最终死在他的脚下,这种可悲的‘殉道者情结’和圣经里的那些故事没什么两样!”
王尔德:“其实这本来就是……”
“您是一个好作家。”里克曼突然说道:“一个好作家,总是能写出让人怎么想都难以接受的作品。”
王尔德愣住了。
里克曼一边为他的绷带做最后的固定,一边说道:“您的视角非常独特,好像是一个生活在成人世界里的孩子。您能接触到各种光怪陆离的颜色,却不能理解它们,只能把所有的困惑涂抹在您的稿纸上。”
“我非常喜欢您的故事。”他最后说,“希望您能够写出更多的东西来。”
to be continu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