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仅是一楼的观众们鼓掌, 二楼包厢里的客人们都纷纷站来起来, 靠着半圆形的护栏鼓掌。掌声中带着年轻人的尖叫,以及'好极了'的喊声。
《米诺陶斯》是一部现象级的歌剧, 它非常冒险地用新的题材,新的演员, 新的形式,演绎了一曲被岁月遗忘的古老悲歌。
维尔福用力向舞台扔出了手中的玫瑰,拍了拍安东:“太棒了,明天我还想再看一次!待会一起去预定座位吗?明天我们去包厢看!”
安东的神思还沉浸在剧中,最后一幕的情节触动了他的心弦。特蕾西就像是阿里阿德涅, 那么美, 那么善于把人玩弄于鼓掌之中。她会让他吻她的脸,却从不让他看她的心。
他的目光和全场观众炽热的眼神相反,向后投向二楼的包厢。此时歌剧院灯火大亮,不仅照亮了再次换幕的舞台, 也照亮了那些探出身子鼓掌的人。他一眼就看到了特蕾西站在一个高瘦的男子身边,侧脸对他微笑。她的脸蛋儿闪闪发光, 神色满是倾慕。如果把那个包厢搬上舞台, 便是一部美好的爱情剧。
“对不起,我要走了。”安东不再回应维尔福的呼唤, 俯身从兴奋的人群前挤了出去。
同排的观众发出低声抱怨,却马上又把注意力转回了舞台。这时台上的布景又变了, 变成了一副巨大的照片。发掘坑中残损的石墙和模糊不清的壁画, 把他们从公元前900年的米诺亚拉了回来。
掌声渐渐停下, 人们再次落座。他们有一种预感——《米诺陶斯》的谢幕也会与众不同。
音乐再次响起,不是低沉的咏叹调,而是欢快的圆舞曲。之前的男/女舞者们步伐轻快地上台。他们穿梭在几乎是等比例的米诺亚遗址前,就好像是古老的灵魂在废墟中起舞。有的观众垂眼沉思,继而会心一笑。
在舞者暖场后,钢琴的音阶蓦然升高。《米诺陶斯》的第一男主罗西娜,和第一女主格瑞塔,各领着一个人从舞台两侧走到台前。
观众席中再次迸发出欢呼,此时的气氛,连最严谨的绅士都能被点燃。
“'米诺陶斯'的名字,镶嵌在荷马史诗里。除了最轻信的儿童,人人都以为它只是故事。”罗西娜先开口,用宣叙调唱道。她的歌声一出,台下的声音顿时淡去。
“强盛的米诺亚王国,深埋在克里特的泥土中。除了咆哮的大海,无人知道它存在过。”格瑞塔柔声唱道。罗西娜的声线越宏亮,她的歌声就越甜美。
“直到有这么一天,异国的海鸥飞越大海,降落到了诺萨斯宫所在的山岗。发现了米诺亚,爱上了米诺亚,他们写出了《米诺陶斯》。”两人又开始了一段二重唱,同时后退一步,让王尔德和爱文斯并肩站在最前方。
爱文斯穿着天蓝色的燕尾服面对着满剧院的观众,耳边还回荡着《米诺陶斯》的旋律。他没有喝酒,已经满脸通红。心脏像是直接撞击着耳骨,发出轰然的回音。
成功了吗?就这么容易?但是回想起来又不乏艰辛。他想起第一次在希腊的阳光下虚抚残损壁画的激动,用脚丈量每一块遗迹时的期盼;和克里特岛官员交涉,和奥森大学交涉,毫不计算地一掷千金,只为了能让米诺亚不再是神话中的一个名字。还有那些彻夜复原图像,设计米诺陶斯头盔,筹备舞台道具的日子——那么多的努力,终于把他的王国展现在人们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