煌煌的灯火下, 少女的脸庞莹然生光, 袒/露的颈子和前胸白如乳酪。她穿着最能凸显自身优势的一字肩礼服,抬起手一抿长发就像是一幅油画。华贵的夫人们不及她的青春, 同龄的女孩们又缺乏她的风情。
“伯爵阁下,请允许我为您介绍我的表亲。”她亲昵地靠着王尔德, 带着他往前走去, “她已经念叨您很久了。“
“那我必须对迟来的拜会感到抱歉了。”王尔德调整了一下呼吸, 轻轻用臂弯托起特蕾西的肩膀。“但是有维尔福小姐的陪伴, 我相信任何错误都是能被原谅的。“
特蕾西回了他一个俏皮的微笑, 又对爱文斯和魅影颔首示意。有了她的加入,这群闯入宴会的异国人终于脱下了隐身斗篷,可以被人看见了, 用眼神和手势向他们打招呼的宾客多了起来。走过了半个宴会厅之后,他们来到了几位年长的女士面前。
“亲爱的安娜姨妈,我把荷马带来了。”特蕾西放开了王尔德, 坐到其中一位夫人的身边, “来自巴黎的卡特伯爵阁下;他的朋友王尔德先生,爱文斯先生——还有几位了不起的音乐家。这是我的姨妈托纳托雷夫人, 她对古希腊的传说非常感兴趣。这位是宴会的主人布鲁尼夫人, 她托我向您转交了狂欢节的请柬。”
“晚上好, 布鲁尼夫人,托纳托雷夫人。”王尔德向她们躬了躬身, 几位女士也站起来还了礼。布鲁尼夫人满头银发, 看起来有些严肃, 托纳雷纳夫人则是满脸笑容。
“我听特蕾西说了不少与你们有关的事。”她对王尔德说道:“凤凰歌剧院的新经理乔是个不折不扣的傻子。今晚玛格丽特已经为你们准备好了舞台,三天后的首演,可一定要为我们留下几个包厢。”
“当然,我会安排视野最好的位置。”王尔德的意大利语有些错误,却比流畅的法语更得她们的欢心。“亚历山大剧团的几位主演我都带来了,希望你们会喜欢接下来的表演。”
“我向来欣赏新的事物。”布鲁尼夫人把目光投向罗西娜,克里斯托弗和萨缪尔,微微皱了皱眉头。对她来说,这三个孩子未免也太秀气,太年轻了,不像是能撑场的核心演员。“如果新剧能够成功,我会让我的丈夫在弗洛伦萨,米兰和那不勒斯推行它。但是如果今晚的演出不够出彩,那些视野最好的包厢也许就要空置了。”
“相信我,”王尔德直视她灰蓝色的眼睛:“整个意大利会为它倾倒。”
--
总督府不愧为威尼斯的中心,当宴会的主人带着众多宾客穿过架在河道上的走廊,到达另一栋房屋的时候,王尔德和爱文斯才发现这里竟然有一个微型剧场。
特蕾西依然走在王尔德的身边,爱文斯一路都十分沉默。在魅影和演员们被侍者先一步带去候场之后,他就显得形单影只起来。看着前方并肩而行的两人,爱文斯竟然无法全神贯注地去想即将开始的《米诺陶斯》了。他心里有一种奇怪的冲动,想要把维尔福小姐戴着蕾丝手套的纤纤玉手从里奥的臂弯中拽下来。
她明明解决了他们的难题,给予了那么多帮助。正因为她,克里特岛的迷宫在能展示在意大利名流面前。感激她是应当的,但是爱文斯突然荒诞地想:如果时间可以回溯,他宁可让《米诺陶斯》在意大利停演,也不会再让这个女孩和里奥有更深的交集——
“女士们,先生们,相信大家对发掘不久的米诺亚文明都有所耳闻。今晚,我们荣幸地请到了两位发现米诺亚的考古学家卡特阁下,爱文斯先生,以及由他们主创的歌舞剧——《米诺陶斯》!”
一片寂静中,魅影拨响了里拉琴。
这把琴是维也纳都柏林乐器店为他量身打造的,音色柔和沉厚,又带着弦乐特有的裂帛之声。在寂静的房间里,能听到嗡鸣的余音。
一个女舞者踮着脚尖从舞台的另一侧轻盈地跳了出来,卷曲的深棕色头发被金色的发带半束起来,长至脚踝的百褶裙在旋转中开放。她的舞步轻盈如蝴蝶,姿态让人想起报纸上刊登的克里特岛壁画。她美如此新鲜又如此古老,让人不觉屏住呼吸,痴痴凝望。
里拉琴的音色渐渐隐去,绵密的鼓声响了起来。肩披麻布的忒修斯跃上舞台,随着女子的脚步笨拙起舞。
“克里特岛旭日初升,晨曦照耀着我的女神。阿里阿德涅公主,你让我忘记了渡海而来的原因。”
然而他的歌声并不笨拙,刚出口就打开了台下观众们的耳朵。介于少年和青年之间的清亮,让人们的目光从女舞者转到他的身上。
阿里阿德涅的脚步随着鼓声跳转,向青年展现她的窈窕曲线,却又不让他靠近:“来自希腊的阿波罗,你从下船的那一刻就将我俘获。因此我鼓起勇气来与你私会,哪怕今日之后就是永别——”
女孩的声音像丝绸一样柔滑,像鸟儿一样婉转多情。她的声音,竟然比她的舞姿更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