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董鄂氏这辈子把他当夫君,那他也不会这样对待一个女人,但既然董鄂氏嫁入他府上就从来没打算安下心过日子,一直都把他当做攀高枝的踏板,那也就别怪他没有好脸色了。
博果尔弹了弹自己的手指甲,故作遗憾地叹息道:“这是一贯的规矩,宫里的贵人可不能过了病气,尤其皇上、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金贵着呢,这是动摇国本的大事。”
他不提福临还好,一提福临,董鄂氏立马心如刀绞,她低头擦拭干净脸上的清泪,带着鼻音道:“贝勒爷,我……我就是身上不洁……绝不会过病气给贵人们的……”
“有个万一,谁说得准呢?”博果尔权当没有看到她灰白的脸色,“要是真出了事儿,这责任可是得牵连得一府人都得掉脑袋。”
董鄂氏单薄瘦弱的身体摇摇欲坠,她无措地看了看博果尔,仿若下了什么决心一般,伸手把自己的衣领解开了两个扣子,回身往床上一躺,闭上眼睛近乎决绝道:“我没事儿了,贝勒爷……您……”
她此时满心的委屈,这男人怎么能够这样小心眼,不就是想跟她圆房吗,竟然能想出不让她入宫的法子来威胁她,简直不是个男人。
“……”博果尔跟活吞了苍蝇似的恶心,劈手把桌子上的茶盏扫落在地,冷笑道,“这可真是贞洁烈妇的活样板,你以为爷稀罕你不成?”
他这辈子都不想再踏进这个房间了,博果尔嫌恶地再也没有看董鄂氏一眼,直接扭头离开了。
☆、郑亲王薨
新年大宴没有出任何幺蛾子,襄贝勒府不同于鄂硕府上,被严密看管的董鄂氏根本就不能从房间中出来半步,更何况就算她有通天之能逃出了贝勒府,也别想通过重重严密守卫进入皇宫。
往年一直都是郑亲王代表福临向众大臣祝酒,自他前年卧病在床后,去年是由济度代劳的。
博果尔看看今年接过这项殊荣满脸荣光的岳乐,视线不动声色在所有大臣宗亲中逡巡着,右手食指指腹轻轻刮擦着耳后。
硕塞长子、庄亲王博果铎坐在他的上首,见状用胳膊肘用力拐了他一下,同所有被敬酒的宗亲一般举起酒盅来,低声道:“你在想什么呢?”
新年大宴就是普天同庆,皇帝要恩赐群臣,下面人就得兴高采烈接着,甭管发生了什么事情,都必须得笑容满面才对。
博果铎在心中嘟哝着皇上这让岳乐祝酒也太不成样子了,他也很不痛快,但像博果尔表现得这么失态就不太好了。
博果尔回过神来,一扭头看出他误会了,皱眉解释道:“我就是在想,济度和勒度都没有出现。”
济度是郑亲王次子,敏郡王勒度是郑亲王三子,两人是同父异母的兄弟。除了病得都下不来床的郑亲王本人,他这一支有脸面进宫领宴的就这两人了,还都一齐没来。
福晋请个病假倒是无所谓,但宗亲本人敢在新年大宴上告假不来的还真不多,可见郑亲王的情况是当真不好了。
博果铎面色也变得有几分凝重了,凑过来叹息道:“我入宫前也听到了些风声,老亲王昨日晚间就吐血了,喂下参汤去原番吐出来……”后面的话他也没有说出来,深深看了博果尔一眼,把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这消息他何尝不知道呢,博果尔应了一声,硬撑着到宴席进行到一半时,看到吴良辅匆匆从外面进来凑到福临耳边低声说了一句什么。
福临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就收了,沉着脸在龙椅上不自在地扭了扭屁股,把酒杯轻轻放回桌子上,取来手帕擦了擦手,才撑着挤出点笑意来听岳乐继续诵读祝酒辞。
博果尔旋即看到苏麻喇姑在乾清宫偏殿门口对着自己隐蔽地招了招手,他悄无声息地从座位上站起来,匆匆走了过去。
苏麻喇姑拉着他来到一处僻静之地,脸色苍白小声道:“郑亲王府上刚传来消息,王爷半个时辰前去了。”
博果尔早从福临的反应中猜出来有这回事儿了,他长叹了一声,打起精神问道:“那太后娘娘的意思是……”
让苏麻喇姑来找他,显然是有事情要吩咐他,博果尔没明白这种时候自己有什么能帮得上忙的——更何况好事儿孝庄一般是不会来专门找他的。
“老亲王走得不巧……”苏麻喇姑为难了一下,有些话她也不想说出口,“正值新年,牵扯太大,也没法大办,停灵也不能停太久,犯忌讳。”
“亲王是议政会领事大臣,皇上不下旨抚慰也就算了,难道连停灵的天数都要缩减?”博果尔适时地表现出几分不忿来,皱皱眉却又旋即松开了,“苏麻姑姑,去旧迎新的日子谁都不想惹上晦气事,可老亲王为大清立下汗马功劳,这样做是不是太过火了?”
苏麻喇姑拿脚轻轻碰了碰他的脚尖,示意他不可胡说,叹道:“这是自然的,等过了这十五天,太后娘娘和皇上都会下旨抚慰,路祭也不会亏了亲王的。”
她顿了顿,进一步跟博果尔许诺道:“太后娘娘说过了新年庆典,就把草原活佛请来为亲王办水陆道场,一定让王爷走得安安心心的。”
停灵都不让停够日子,听她的话音连路祭都得延后办,博果尔轻轻吸了一口气,沉默了许久才接话道:“那请太后娘娘懿旨,我出宫同济度勒度他们说吧。”
这绝对是得罪人的活计,郑亲王才刚走宫里就下令连儿女尽尽最后的孝心都不准,确实太不近人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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