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果尔如期赴约而来,考虑到郑亲王的事情,岳乐也没有再傻到请说书的跳舞的来助兴,为了防止场面冷清,又特意让家中下人寻了个不大的方桌摆上酒菜来。
博果尔来时,岳乐远远就迎了上去,特意顿住脚打量了一下对方的表情——这位襄贝勒看起来倒是十分和善,眼角眉梢丝毫不见对他的轻蔑和敌意。
事情有点不好办,会咬人的狗都是这种模样的,岳乐想到一年前博果尔这个人在自己眼中还跟西洋人造的琉璃瓶似的一眼就能望到底,现在他再看博果尔,竟然有种看不透的感觉。
想不到情伤对一个人的影响如此之大,岳乐觉得站在长辈的立场上,自己还是更加欣赏以前的博果尔,在心中无奈地长叹一声,端着笑脸迎了上去。
两人简单寒暄过后,岳乐请博果尔入内堂,彼此说些无关痛痒的闲话,酒过三巡,岳乐感觉火候差不多了,轻轻把筷子放下了。
他特意摆出一副“呵呵我有话要说”的态度来,没成想博果尔压根就不接招,自顾自继续端着酒盅细品。
岳乐硬撑着权当看不见,笑道:“年前你从江南回来,我就想找你庆贺庆贺,只是后来糟心事儿一件接着一件,这才没能顾得上,还望你莫要见怪。”说罢意味深长地苦叹了一声。
博果尔别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被岳乐刚刚那一叹叹得浑身发毛,装傻道:“是啊,谁能想到这一出接着一出的呢。”
他不肯接话,岳乐唱了几句独角戏也实在是唱不下去了,于是就换了一个套路,正色道:“博果尔,我虚长几岁,妄自尊大地说一句,也算是你的兄长了,我和你之间,也许阴差阳错有着些许误会,但也没什么过不去的坎,不如趁着这次机会,把话说明白了,你看如何?”
这是跟他玩婉转抒情路线的玩不下去,于是改走直白风了,博果尔倒是适当表现出了自己对这条路线的些微好感,微微偏头看向他。
岳乐说是他兄长,听起来有点小不要脸,严格来说倒也并不出格,大家一百多年前在草原上时确实都是一个祖宗。
岳乐诚恳道:“博果尔,你有什么话,只管跟我说,有则改之无则加勉,说出来你也心里痛快点。”
他三句话不离自己想要担当一次心理导师,岳乐新年大宴后回到府上越想越不对,他承认他跟博果尔关系平平,双方没多少交情不假,可要说结仇,那也着实说不上啊。
就算博果尔觊觎领事大臣的名位,可就算那个位子不是他岳乐坐,也得让济度捡了去,对方没必要站出来跟自己死磕。
那他到底是哪里得罪了这位皇帝的亲弟弟呢?岳乐承认自己是有点看不上他没脑子,可平时言行中绝没有带出丁点痕迹来,思来想去,他在排除了一切可能后,觉得很可能是跟董鄂氏有关。
京城中谁不知道博果尔被戴了绿帽子,岳乐觉得能让对方跟疯狗似的胡乱攀咬他的也就是这件事儿了。
这样一想,他还真是叫苦不迭——岳乐跟董鄂氏是真的相熟,认识了快两年了,两人经常 在卖字画的莫子轩见面。
两人兴趣相投,董鄂氏年轻貌美,岳乐对董鄂氏还真有几分倾慕之心,出了后来的事情后,他先是不相信董鄂氏竟然是这样的人,又觉得大概没有哪个男人会故意传这种谣言,闹成现在这样,董鄂氏固然名声扫地,可博果尔的脸面也丢了不少。
岳乐现在想起来就觉得颇为庆幸,要不是博果尔先一步向福临讨了人,他还想把董鄂氏给讨回来呢,那时候被戴绿帽子的说不定就是自己了。
☆、更进一步
岳乐笃定博果尔明里暗里跟他过不去全都是因为自己跟董鄂氏交好,惹得襄贝勒着恼了。对于这样的无妄之灾,他是真心不想受着,想着趁此机会赶紧解释清楚了,不然等双方真结下无法化解的仇怨,那可就晚了。
岳乐挺有点看不上博果尔为了一个女人失态成这样的行径,他也从一开始就没怎么看得上博果尔,但无奈人家天生有个好老子,生下来就占着皇上唯一的弟弟的天然优势,要不是逼不得已,岳乐也不想跟他为敌。
岳乐一脸诚恳地委婉表述了一番“我跟你家侧福晋不熟啊,只是在书画店偶然见过几面”“我也没想到鄂硕养的女儿竟然是这样的”“你也别太心塞了,顶了天就是个掀不起风浪的侧福晋”之类的意思。
博果尔面无表情盯了他好久,而岳乐见自己的话不怎么有效果,都转口说起来“赫舍里家的女孩儿家风一定不差,日后你们夫妻琴瑟相谐,再好不过了”的话来了。
郑亲王新丧,最近京城中谁家都不能谈论嫁娶之事,因而福临还没有明着下旨说要把索尼家的大女儿赫舍里氏指给他,也就跟索尼漏了漏口风,无关的人都是不知道的。
岳乐竟然知道得这样一清二楚,显然之前是费了劲儿打听过的。这虽然也不是什么要紧的消息,但博果尔也不觉得自己跟岳乐关系亲近到能谈论这些,更何况岳乐还直接摆出了一副为弟弟操心的好兄长面孔来。
多大的脸,福临这个真正当哥的说话口气都不会这么大,还特意摆出一副“之前你真是受苦了”的怜悯心疼模样来。
他端着酒盅都有点喝不下去了,看岳乐这个紧张的模样,还真把他博果尔当成了为了儿女私情就胡乱攀咬国家重臣的傻子愣头青了。
看岳乐以为自己跟他过不去就是为了一个小小的侧福晋,就能明显看出来他在岳乐心中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博果尔不打算忍气,反正新年宴上他都狠狠算计了岳乐一次,岳乐又不是什么心胸宽大的,两人日后最多不过是个点头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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