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路边的平价餐馆里,冉辰坐立不安地等在一个窗边的坐席上。餐馆的门口放着一盆叫不上名字的绿植,老板娘转动着手腕上的佛珠,懒洋洋地数着钞票。下午了,人们喝着茶,筷子不断在餐盘间跃动,碗筷碰撞的声音和人们的交谈声交错攒动。
空气中飘扬着细小的颗粒,在阳光下旋转着浮动。随着叮当的门铃声,一个剪了一头超短发的少女带着一腔活力进了门,将那些小颗粒吹散了去。她的头发比上次见要更短了,几乎认不出是男是女,她环顾四周,在看到冉辰时抬高了手:“嘿,冉辰你叫我过来做...操!”她洪亮的声音在看到冉辰身边的人时收了住,随后变得愤怒,“你来这儿干什么?!”
她嗓门儿大,整个饭馆的人都朝她投以看热闹的眼光。冉辰都替她尴尬,她却跟个没事人一样,面色铁青地大步冲过来,怒瞪这冉辰叱道:“好啊,我当你什么意思呢。合着是跟他一起给我下套呗?”
林钰脸色也不好看,他沉默地盯着祝歌。冉辰快被他们吓出一头汗,索性起身把祝歌带过来,面对面坐下。他往旁边挪了挪:“别说那么难听啊。那啥,祝歌,小钰...就你哥说想和你谈谈。”一边说,他一边对周围的看客点点头,示意可以散了。
祝歌冷嗤一声:“有什么好谈的?我和他没什么好说的。”她拍拍大腿,冉辰以为她要走,却见她撸起袖子开始吃饭。察觉到冉辰的眼神,祝歌白了他一眼道:“干什么?有饭我凭什么不吃,你约我来饭店不就是想着请我吃饭的吗?”
冉辰干笑:“行,你慢慢吃,有啥不够的再点,我请客。”
“好耶!”祝歌眯起眼,毫不客气地有点了五六个热菜,一条腿搁在椅子上,跟个流氓地痞似的。冉辰有些看不过去,可毕竟不是自己妹妹。他撇了眼林钰,见对方只是沉默着,便也不去说什么。
“最近过得怎么样?”祝歌轻蔑地打量着林钰,看到他浑身的伤时,嘲笑了声,“看来不怎么样。”林钰不回答她,她倒也无所谓,自顾自地又说,“本来还以为你抛弃我们离开山里能做出什么大事儿来,结果还不是一身狼狈。”
冉辰心里大叫不好,可林钰却还是没什么反应。
祝歌跟几百年没吃过饭一样,一个人解决了三盘热菜,唆了两碗面。她摸摸肚皮犹不够味,于是又叫了碗饭,就着剩下两个热菜动起筷子哐哐夯下去。她剔了剔牙,又给自己倒了杯茶,一边咕咚咕咚喝茶一边用挑剔的眼神在两人之间来回打量着:“我刚就想问了,你俩还没分呢?”
“怎么说话的。”冉辰否认也不是,肯定也不是。他悄悄瞥了林钰一眼,终究还是因为两人间特殊的情况,选择了默认,“我俩过得好好的,你好好吃饭,少来触我霉头昂。”
看见林钰眼睛亮晶晶的盯着冉辰看,祝歌不爽的咗了一口:“呸,你那是不知道他的德行!”她恶狠狠地瞪了林钰一眼,“这么个傻子哑巴,八竿子打不出个屁,等你到时候过了这阵子新鲜劲,我到要看看你怎么说。”
冉辰蹙眉:“小钰不傻,也不是哑巴。再说了,他是哑巴我也喜欢得紧。”他偷偷在桌子底下握住林钰的手,轻轻捏了捏以示安抚。林钰回应了他,冉辰顿时心情明朗了不少,随即又为自己的好打发感到悲哀。
祝歌在对面把他俩的眉来眼去看得那是一清二楚,忍不住做了个呕吐的表情。她拿筷子在两人间挑了挑:“少在我面前眉目传情,我警告你俩。”说完,她意味深长地看了眼冉辰一眼,一脸兴致勃发地问:“你是不是还没听他说过他妈的事儿?”
冉辰余光里瞥了眼林钰,见对方瞬间脸上没了血色,疑惑道:“我和小钰之间会自己沟通,他跟我说过很多以前的事情。”
“哦——”祝歌坏笑了几声,身子前倾趴在桌上追问,“哎,那林钰跟没跟你说过他那个婊子妈现在——”“哐当!”
祝歌说到一半的话被一声清脆的响声打断,她皱眉看向林钰。林钰一只手悬在空中,手指微微颤抖,他面无表情地说:“对不起,受伤了,手不是很稳。”
微烫的茶水洒在他身上,顺着裤脚滴在地面上,茶杯碎成好几片。冉辰吓了一跳,匆忙要来纸巾给林钰擦拭身体:“你怎么这么不小心?烫不烫?”
“不烫,对不起……”林钰面露歉意,乖乖地让冉辰摆弄。在冉辰钻到桌底,小心翼翼地用店员递过来的扫帚清理碎片时,林钰和祝歌有了第一次对视。
他们一个平静一个愤怒,林钰幽幽的,就像一把冰做的剑,劈开祝歌的熊熊怒火。他缓缓张口,无声地说了两个字:闭嘴。
祝歌下意识抬起手,却又被林钰的眼神镇住,缓缓收了回去。冉辰起身时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副诡异的画面:林钰温顺地靠在他身上,而祝歌却红着眼眶,似乎是要哭了。
“你怎么了?”冉辰问。
“没什么,你们有屁就放,没话要说我就走了。”祝歌不去看他们,恶狠狠地说。
冉辰在桌子下悄悄捏了捏淋浴的手指,给他比颜色。林钰终于开口:“祝以
', ' ')('笛。”
祝歌的胳膊不明显地颤抖,抿着嘴唇。林钰继续说:“你还想读书吗?”
“什么——”祝以笛不可置信地瞪着林钰。
林钰像是没察觉到她的愤怒,掏出手机问:“我这两年打工也赚了点钱,不算很多,但也攒了快十万了。你有银行卡吗?我直接转账给你。”他抬头看了眼祝歌,眨了眨眼,又直接抽出一张银行卡递过去,“没有的话我把卡给你吧,密码是……”
“你他妈神经病啊!”祝歌愤怒地挥开林钰的手,卡片掉在地上。她怒目圆睁,眼里布满血丝,咬牙切齿地盯着林钰,“你是在施舍我吗?你以为我会坐在这里,看着你那张令我恶心的脸吃饭,是因为我他妈稀罕你这点破钱?!”
“……你需要钱,也需要教育。”林钰眉心微微隆起,“你以前明明是喜欢读书的,现在有这个机会继续念书不好吗?你可以不用打工了,学校我也找过了,你现在才16吧,晚一年也能入学。”
祝歌气得浑身都在发抖,她不等林钰说完便一掌拍在桌上,发出一阵巨响。她的声音像一根弦,被愤怒所震:“林钰,是,我是拿了你的钱。没有你寄回家的那点钱,奶奶可能早死了——但是这不代表我现在还缺你这点钱!读什么书,他妈的谁爱读谁读!”她深吸了口气,闭上眼睛,再次开口时已经归复平静,“你还有别的要说的吗?没有我就先走了。”
冉辰焦急地用胳膊肘怼了怼林钰,却见他只是抿着嘴唇一言不发。他心急如焚,眼看着祝歌就要走了,他一把抓住祝歌的手腕:“小祝,你先别走,咱有话好好说啊。”
祝歌冷笑着拍掉冉辰的手:“不必了吧,等冉总什么时候教会您男朋友怎么跟人说话,再来找我也不迟。至于我上不上学的事儿,我自己有分寸,轮不着一个几百年不回一次家的外人来跟我指手画脚。”她顿了顿,自嘲道,“再说了,我都这样了……学什么都晚了。”
冉辰想到祝歌家里被保存得好好的课本,知道她在说谎。他心情沉重,知道祝歌这人自尊心颇高,只得委婉地安慰道:“你要是想法改变了就给我打电话。”
“嗯,谢了。”祝歌留下这句,就离开了。
有了刚才那一出,周围的人都或多或少地在注意这里。没过多久冉辰就也带着林钰离开了。回到车上,冉辰责备道:“你刚才说话怎么那么难听?”
“难听吗?”林钰歪过头,似是不解。
“也不是难听,就……你,唉!怎么不跟我商量一下?”冉辰恨铁不成钢地敲了敲林钰的脑袋,“你那么说,她当然会生气啊!”
林钰低下头,沉思片刻又摇头:“我不明白,她喜欢读书,现在我帮助她,她不高兴吗?”他的语速很慢,像是一个刚学会说话的小孩那样断断续续地提问。
“我的小祖宗哎,我该怎么跟你解释。”冉辰挠了挠头发,试图寻找一个不会让林钰难过的说法。他思来想去,问:“如果有个人,他把你的胳膊折断了,导致你一周都没法好好活动。现在这人回来帮你把手治好,你会怎么想?”
林钰想了会儿:“我觉得挺好的。”
“不是,唉,怎么说呢……我不是说你害得祝歌辍学,但是你站在祝歌的角度看,她当然对你有意见,对不对?所以你两年不见,突然就告诉她:嘿,我给你钱,你去读书吧。她肯定会生气啊。”冉辰绞尽脑汁解释道。
林钰皱眉,似乎不能理解冉辰在说什么。他说:“可是她现在能读书了,为什么还要不开心呢?”
冉辰没辙了,看着林钰苦恼的表情,他突然恍然大悟。他想到林钰之前欺骗自己的种种行为,有了个猜想。他试探着问:“你觉得小祝喜欢还是讨厌你?”
“讨厌我。”林钰不假思索地回答。
冉辰找到了问题根源,他刚想开口,却被一个电话打断。他对林钰比了个手势,接起电话:“喂?”
对面传来粗重的喘息声,过了好一会儿都没人说话。冉辰奇怪地看了眼屏幕,是老金来的电话,他又问:“老金?你怎么不说话?”
老金还是不说话,冉辰开始觉得古怪:“你没事儿吧,发生什么事……”
“救我。”老金粗重沙哑的声音终于响起。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