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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钰搁下那句看似无所谓的“随便你”,就一走了之了。反倒是被留下的冉辰被急得抓耳挠腮,苦思冥想,生怕踩错了一步,将来就得后悔十年。
说实话,他问出那句“我还能去见你吗”时,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什么。说是想要和林钰复合吧,虽然有些政治不正确,但是有这层病隔着,冉辰实在是没有信心能和林钰相处得当。可是要说分手吧,他一想起林钰那双泫然欲泣的桃花眼,又觉得心里堵着难受。
冉辰第二天一大早起来,下意识地勾了勾手臂,只摸到一团空气。他一开始还觉得奇怪,又来回拍了几下,这才想起来林钰已经搬了出去。他坐在床上发了会儿呆,棉花糖废了好大劲儿趴到床上,咬着他的睡衣提醒他该出去散步了。冉辰顶着一头不符合形象的草窝,一路迷迷糊糊地牵着遛狗绳,直到他发现自己并不是在往公园走,只差两个红绿灯就要到林钰家时,仰天长叹了口气。
行吧,理智爱咋咋的吧,这恋爱看来是不谈不行了。不就是精神分裂吗,老子有大把的时间和精力,就不信还不能自己看个书报个班把心理学给啃熟了。再不济我学了也没用,要打就打要骂就骂,磨合磨合也能凑合着过了,哪有两个互相喜欢的人不能在一起的道理?
想通了之后一切都变得顺畅无比,再合理不过了。冉辰顿时觉得自己昨晚那些纠结就跟放狗屁似的无聊至极,拖到现在还不是一样的结果,不如早一点儿去找林钰。
这时候当老板的好处就来了,冉辰干脆没去公司,直接抱着狗就开车去了林钰学校。不像以往西装革履的模样,冉辰只穿了件卫衣,倒像是住附近来大学里遛狗的。他运气不错,没多绕路就找到了林钰,他一个人看着孤零零的,削瘦的背影在人群中独来独往。
冉辰觉得奇怪的同时又没有太意外,他刚开始追林钰时,总有一群人围在林钰身边叽叽喳喳的。在发生了那件事之后,尽管已经辟了谣,他后来造访时,却也没再在林钰周遭见过那些人了。
他一路尾随,林钰走到哪儿,他就跟在百米外的地方。林钰上课,他就抱着狗蹲窗外跟着蹭课;林钰吃饭,他就也买一份差不多的坐在角落里跟狗分着吃。
林钰似乎是真的没有什么朋友,上课、吃饭都是一个人。虽然也不乏有人试图跟他搭话,却都要么是还没聊上几句就自讨没趣地离开,要么则是还未上前搭话就望而却步了。这样下来,直到放学,除了答题和买午饭,林钰居然就没说过一句话了。
冉辰偷偷跟着林钰到了蛋糕店,坐在车里瞧着他换上一身制服,微笑着站在收银台后。他曾今觉得林钰的微笑是一种发自内心的温柔,现在看起来更像是另一种“面无表情”。
期间来了不少客人,林钰几乎没有喘息休整的时间,累得小脸苍白,看得冉辰很是心疼。他多想进去帮忙,手都按在车门把手上了,却还是顿在原地。不过好在林钰没干太久,太阳西下,半边没入地平线时,他背着书包从后门走出来,手里提着个纸袋子。
冉辰知道他是要回家了,这里离他家不远,于是他下了车不急不慢地跟在林钰身后几十米的地方。就这样悠哉悠哉地走了一路,影子都拉得又细又长,林钰突然停下脚步,回头问他:“你跟够了吗?”
冉辰没想到他发现了,有点尴尬地挠了挠头发,嘴硬道:“挺巧的,你也在这儿啊。”棉花糖倒好,一点都没有包袱地就扑倒林钰腿上撒起欢来。
“你的车其实挺显眼的,很少有学生或者教授开这种车。”林钰抱起棉花糖,平静地拆穿他的谎言。
“哦。”冉辰干巴巴地搓了搓衣角,干脆跟上去伸手,“我帮你拿吧。”
“不用。”林钰不理他,自顾自地向前走。
“好吧。”冉辰也不听他的,直接从他手里拿过纸袋子,大大咧咧地与他并肩行走,“一会儿还去酒吧打工吗?”
林钰没说话,冉辰点点头,又问:“那你吃晚饭了吗?”
林钰不回答,他后知后觉地想起林钰已经发现了自己在跟踪他,于是不再说话,抿嘴望着橙色的天空。
也幸亏林钰家不远,冉辰不用再忍受那种让人脚趾抠地的死寂,他站在门前欲言又止。林钰有些不耐烦地瞥了他一眼:“要进来就快点。”
“哦,好。”冉辰见他要关门,急忙挤了进来。只一天没来,再次踏进这个狭窄的出租屋时居然有一种阔别多日的错觉。屋子里根本容不下两个成年男性,他有些拘束地站在门口:“你要做饭吗?”
林钰没回答他,只是从他手里拿过那只纸袋子,自顾自地进了卧室。他没关门,冉辰便把这当做一个信号,也跟了进去。
林钰坐在地上,就着白水吃了两个面包,像是看不到冉辰这个人似的扔下垃圾进了浴室。冉辰目瞪口呆地看着他风卷残云,不由得想起他第一次来林钰家时,对方是怎么小心翼翼地招待他,给他倒热茶还亲自下厨的,现在连杯凉白开都没了。
他有些唏嘘地坐在桌边,,只能安慰自己是过了热恋期,老夫老妻了总得埋汰点儿
', ' ')('的。可当发现桌上还放了个面包,是他喜欢吃的那种夹了培根和鸡蛋的时,他又觉得自己还未来得及入土的热恋期满血复活了。他咬了口面包,浓郁的黄油香在嘴里迸发,他听着浴室里传出来的哗哗水声,美滋滋地在脑海里的恋爱大道上畅行无阻。
水声戛然而止,冉辰下意识地挺直背脊,坐正了身子,双眼直勾勾地盯着浴室的门。门打开时显示一片热气腾腾的白雾,林钰接着从里头走出来。他头发湿漉漉的,身上套着件宽松的白T恤,一看就是洗得不能再洗了,仔细一瞧才看得清原来那不是白的,而是被洗白了,隐隐约约还残留着一点顽固的印花。
冉辰想说什么,林钰却径直越过他。从他身上跨过去时,还能看到那两条修长的大腿根部透着些柔软的桃粉色。冉辰闻着林钰身上那股淡淡的洗衣粉味儿,顿时有些口干舌燥,浑身都龌龊了起来,肚脐以下两寸的地方更是蠢蠢欲动着要做些坏事儿。但这些下流思想都在他看着林钰一头栽进床里时消散得一干二净了。
林钰就像一只撤了线的提线木偶一样,浑身上下的力气都散尽了,瘫软着趴伏在被子里。他也不管冉辰还在,几乎瞬间就睡着了,小巧的鼻翼微微翕张着。
棉花糖蹬着小短腿,艰难地爬到床上也跟着打起小呼噜。
冉辰看着他眼底一片青黑,心疼得不得了。他小心翼翼地给林钰盖好了被子,扯了张毛毯和枕头就在地上打了个地铺。他翻来覆去、寝不成眠,在黑暗中了望着林钰的方向,心里不是滋味儿。
直到第深更半夜,连外面的路灯都黑了下来,他浑浑噩噩地半梦半醒之际,房门被“咣当”的一声踹开,那个看着就不着边际的室友大摇大摆地进了屋。他似乎是没找着女人,心情极差,一路骂骂咧咧地先是一脚踹在鞋柜上,后是掀翻了茶几。
棉花糖被吓得大叫起来,室友听见动静,又站在客厅正中央对着林钰的卧室气急败坏地骂了几句诸如“婊子养狗”的话,这才回屋去了。
林钰习以为常地揉了揉眼睛,看到自己身上的被子时愣了一会儿,扫了冉辰一眼后从床上一溜烟儿就爬了起来,快速换好了衣服。他看上去有些不耐烦,原地踱步了两圈还是走到书桌前,从抽屉里拿出一瓶药随便倒了几片在手心里,就着白水吞了下去。他闭上眼睛一手撑着桌沿,另一只手用力按压着眉心揉了一会儿,再次睁开眼睛时,眼底清亮了不少。
冉辰一直忍着不出声,看到林钰又往外走,这才实在忍不住叫住他:“你又要去打工了吗?”
“不打工难道你给我钱吗?”林钰说完意识到冉辰似乎真的有可能给他钱,于是改口,“给我我也不要。”
冉辰沉默了。林钰看他这副样子,犹豫了一会儿开口道:“我自己赚的也够用了。”
“你平时都这么累吗?”冉辰换了个问题。
林钰撇了撇嘴,吐了口气:“是啊,我说过我累了,没精力给你装可爱了。”他语气十分不耐烦,连脖子都有些涨红了,“觉得我不可爱了,不乖了,就不喜欢了?我都说了想分手就快点分,别在我这里浪费时间。”
冉辰哪还听不出他说的都是反话,无奈地叹了口气。可他的反应落在林钰眼里就是另一个意思了,他的眼睛瞬间就红了,转身就要走。冉辰赶紧追上去拉住他的手:“哎哟我的小祖宗啊,你先别生气好吗?”
林钰下意识地回头想要推开他,结果一下子脸就红透了。冉辰手里珍重地捧着那本日记,语气充满凝重的歉意:“对不起,我擅自看了你的日记。”
“你、你怎么可以...”林钰眼眶酸涩,恼羞成怒地抢过日记本藏在身后。
那本日记记载了太多太多,他童年疼痛、悲伤、苦涩、羞耻的回忆。那都是他想要一辈子留作秘密,再也不会告诉任何人的耻辱,要带进坟墓的无尽噩梦。
可现在,当这些都被揭开封印,露出那些丑陋的伤疤时,他无法想象面前的人会用什么样的姿态来对待他。是会嘲笑他、远离他,还是可怜他?
那是他最珍视的,第一次真心喜欢的人。
林钰紧闭着眼睛,沉沉地低下了头。
一片黑暗中,他感觉冉辰温热的双臂环过他的肩膀,轻轻拍抚他的背脊,柔软的话语跟一片羽毛似的落入他的耳中:“没事的,你冉哥喜欢你呢。”痒痒的,带着阳光的气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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