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汉眼神在他们身上来回审视片刻,回道:“我便是这村中的村长。”
太子眼神一瞬间极冷,强压着怒意质问:“既是村长,为何村民风雪中露宿,你却毫无作为?”
老汉身后另一个年轻些的男人恼怒地上前一步,“你这人……”
老汉拦住冲动的小儿子,镇定道:“小公子一身贵气,老头子也得罪不起,不若便与您实心实意地说一句。”
太子不置可否,微一抬手,示意要听他如何说。
“去年秋,太原府的一场地动,岱州等地尤为严重,各处庐舍田产损失惨重,我们村子稍好些却也艰难,便是我家中也不过是勉强度日。”
太子听他此言,微微垂下眼帘。
去年他们启程后不久,山西省便发生大地震,涉及十五州县,其中岱州、崞县、繁峙等地震灾最为严重,康熙便临时在此行目的中添了赈灾一项。
而容歆随着他的话,轻轻扫过墙垛及墙面,确有些新旧泥抹墙形成的差色,应不是假话。
“老头子是村长不错,可已经做主将村中祠堂开放给一部分村民度过雪灾,其余……我尚且自顾不暇,实在是无能为力。”
老村长长叹一声,颓丧道:“我如今扰了祖先清净,但好歹保全了一部分人,日后入了土,只求祖先不怪罪于我才是。”
他这一番话也算情真意切,然而太子一针见血地问道:“敢问村长,你是如何筛选何人能进祠堂的?”
“这……”
老村长脸色骤变,容歆看着太子的侧脸,眼神中带出一抹笑意。
老村长的小儿子从父亲身后闯出,狡辩道:“我们村子的事,不需要外人插手!”
正在此时,经希敲门进来,“太……”
太子未等他说出后面的话,冲着老村长等人一拍桌子,怒道:“我乃安和亲王岳乐之子,圣上亲封的多罗僖郡王,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何来外人?!”
经希满脸茫然,太子是多罗僖郡王,那他是谁?不敢想……
太子却不管他如何发懵,严肃道:“将本郡王的印信拿过来。”
经希对上他的视线,行动未经大脑的指令,直接掏出自己的郡王银印,呈给太子。
老村长一家也只村长一人见过县令而已,何曾想过有一日家中会出现一个郡王,早就被震住了。
此时他们见这小公子拿着一个看起来便很不俗的银印,根本不敢细看,噗通一声全都跪下,求饶道:“郡王饶命!郡王饶命!”
经希还在发呆,容歆无奈地看了这孩子一眼,提醒道:“你要对郡王禀报什么,还不速速报来?”
经希回过神,抽了抽嘴角,躬身道:“回郡、郡王,护卫来报,已查清村中共有四十二户人家,其中十余户在祠堂,剩下的尽在各自家中避寒。”
太子淡淡地问:“伤亡情况呢?”
经希即刻答道:“除夕夜至今,村中已死亡七人,大小伤病者过半,皆未能得到医治。”
太子缓缓攥紧拳头,久久未出声。
他们只带了一位年纪较轻的刘太医下山,身上也未带多少药材,且都是留存救命之物,百姓的性命和他身边护卫的性命,太子必定是难以下定决心的。
容歆有些心疼地看了太子一眼,对经希道:“来时见周围村外的林子里有不少树木,柴火便是难砍些也是能弄到的,先带些人并村子里健壮的村民,多取些雪水煮给外头那些人暖身。”
经希瞥向太子,见他未言语,便道:“是,下官这便去。”
他还未踏出门,太子叫住他,嘱咐道:“如今搭建房屋不易,你们教村民们造坚固地雪屋挡风。”
经希眨眼,尴尬道:“太、郡王恕罪,下官也不知这雪屋究竟如何造……”
太子是听太皇太后讲的,举一反三便提出来,可这些自小在京中养尊处优长大的八旗子弟如何能知道,便是山西百姓未经过这般大的雪灾,不也不懂如何临时保命吗?
遂容歆靠近太子,道:“我去吧。”
太子担忧,“您……”
容歆摇头,低声道:“您此行已是不妥,若是生了什么意外,我们皆不好交代。”
她话未言明,然太子已明白过来,颔首道:“我知道了,您仔细保重自己。”
“是。”
容歆行至经希身侧,道:“走吧,我随你一同去。”话毕,冲着他掌心向上。
经希不解。
“从前我瞧着你是个挺机灵的孩子,如今怎么这般笨拙起来?”容歆无奈道,“大氅。”
“哦哦。”经希也顾不上自己被她说不聪明,赶忙讪笑着将大氅还给容歆。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语气并不沉重地离开。
太子从关上的门中收回视线,继而对刘太医道:“如今只能就地取材,您列一份能够驱寒的吃食,我派人去村中搜罗起来。”
刘太医头脑转得极快,应道:“是郡王,下官这便列一份单子。”
太子微微颔首,又冲着一个护卫眼神示意他跟刘太医走,随即才看向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老村长一家,道:“你若未曾盘剥,只是失职,我便给你个机会将功补过,命你儿子给我手下护卫带路。”
老村长磕头道:“小的亲自去,只求郡王不追究小的的过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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