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理谋害皇嗣是大罪,但一来,卫氏的理由似乎不够充分,二来,有八阿哥在中间,若是处置不当恐怕会生了嫌隙。
钮祜禄贵妃属实被皇上甩过来的“全权处置”为难住了……
半个月后,身处孝陵行宫的容歆,收到了一个活生生的人,以及数封信。
“容女官,钮祜禄贵妃已请示过皇上,命卫氏在皇陵赎罪,具体由您全权安排。”
容歆尚且不知道前因后果,只挑了挑眉,无视形容略显憔悴的卫氏,撕开一沓信中最上头的那一封——来自贵妃钮祜禄氏。
信中说明了卫氏到此的来龙去脉,并且详细写了在皇太后处发生的事,一字一句皆未落下。而她虽未在信中言明,但字里行间满是对德妃的怀疑。
容歆看完最后的落款,折上信塞回信封。
一箭三雕,可真是厉害至极!
第116章
容歆仔细看完钮祜禄贵妃心中一起捎带过来的数页口供和案件记录, 这才抬眼看向站在面前的卫氏。
她无疑是个美人, 这种美不同于宫中或明艳或大气的满洲妃子们, 而是秀丽的,婉约的。
即便因为路途辛苦面容略显憔悴,可单是站在那儿,便如一朵梨花一般, 清丽可人。
相由心生,这样面貌的女子, 很难让人想见到她心狠手辣的一面,所以钮祜禄贵妃提议将她送到孝陵, 康熙也同意了。
“卫庶妃。”
卫氏微微屈膝, 垂首轻声道:“我有罪之身, 当不得容女官的客气。”
“宫中并未直接定下你的罪名,是以,卫庶妃自然还是卫庶妃。”
卫氏垂着头不再辩驳,却也不应承。
“若是容歆未曾记错, 卫庶妃也是十四年小选进宫的秀女吧?”容歆在她面前来回踱步, 语气不疾不徐地问, “差不多同年入宫的德妃已经高居四妃之列, 你生下八阿哥却还是个小小的答应,可会心有不甘?”
嫔以下皆可称为庶妃,而卫氏, 倒是比真正无名无分的庶妃稍强上一分, 她是个答应。
康熙喜爱她容色气质, 但也认为她身份低微,所以八阿哥的出生,也只教她从无名无分的庶妃变成了答应,在宫中,这样的位份变化微不足道,极不起眼。
所以即便她有个八阿哥,宫中将她放在眼中的嫔妃也寥寥无几。
然而卫氏并不在意容歆的话,声音平静道:“雷霆雨露皆天恩,圣上对谁恩宠,我自是不敢妄加置喙。”
“可你伤了十阿哥,不觉言行矛盾吗?”
卫氏立即闭口不言,任容歆质疑她。
她这一张嘴倒是严实的很。
容歆抬起信扫了一眼,随意地问:“卫答应可曾预想过,谋害皇嗣被发现,可会面临什么样的局面?”
卫氏缓缓闭上眼,“死不足惜……”
“确实死不足惜。”容歆颔首,随即稀奇道,“可宫中未直接定下你的罪名不说,连送你来孝陵也没有明面上的错处,你和那背后之人,想必是极意外的吧?”
“我不知女官何意。”
容歆伸出拇指和食指中指捏住卫氏的下巴,轻轻用力迫使她抬起头,看着她一双美目,徐徐说道:“证据表明,那辛者库的太监确实与你关心不一般,可旁人呢?诱使十阿哥去涉险的人也是你驱使的?”
卫氏动弹不得,只轻启红唇认道:“是,皆是我所为。”
“你凭什么?”容歆故意言语鄙夷地激她,“你有什么东西会教旁人听令于你?钱财?八阿哥?还是许诺给人看不见的荣华富贵?”
容歆嗤笑一声,松开她的下巴,拿出帕子擦了擦手便不屑一顾地扔到卫氏脚底下,“还有你那个在辛者库做五品内管领的父亲,一家子大大小小的支柱,会陪着你疯?”
卫氏浑身颤抖不止,紧紧咬住下嘴唇控制她的情绪。
“就算他会冒险陪着你疯……”容歆一点点靠近卫氏,在她耳边道,“恕我直言,你们没那个本事。”
“咳咳——”
安静旁观的人没控制住喉间的痒意,一不小心咳了出来,然后又在容歆的瞪视下,猛地止住,憋得满脸通红。
容歆收回视线,情绪再无法回到原来的位置,忍不住又瞪了旁边一眼,然后才转回来,神色淡淡地询问卫氏:“再认真地告诉我,全都是你做的吗?”
卫氏眼神不聚焦地望着前方,回答道:“是。”
不撞南墙不回头。
“原因呢?”
卫氏握紧双手,面无表情道:“我出身低微,不愿我的孩子再如我一般教人低看,自然要孤注一掷。若是十阿哥没了,我的八阿哥便是钮祜禄贵妃唯一的倚靠,理所当然要一心一意地为八阿哥谋划前程。”
“生母是有罪之人,即便没有宣扬开来,可无缘无故来了孝陵,必定会引人揣测,八阿哥已注定会教人低看。”
卫氏左手颤抖地厉害,她便用右手紧紧攥住。
容歆视若无睹,丝毫不怜香惜玉道:“明明养在贵妃膝下,可他日后只要行差踏错,人们便会戳着他的脊梁骨说:瞧,八阿哥的生母是个罪妃卫氏,有那般的母亲,怪不得会如此。”
卫氏因激烈地情绪起伏美目圆睁,容歆却还火上浇油:“你难道还心存侥幸吗?你们在钮祜禄贵妃手底下过活这般久,她是什么性子你竟是半点看不出吗?”
“她不迁怒已是极大度,你还指望她为八阿哥谋划?”容歆可怜地眼神落在卫氏身上,“以一己之力,既害了八阿哥又毁了身后的家族,这般大的罪孽,你倒也扛得住。”
卫氏眼里现出弄弄的愧疚,忽而眼神一厉,似是下了什么决心。
容歆一直便用余光注意着她,见状,暗道一声“不好”,动作迅疾地死死捏住卫氏的下巴,使其微微张口无法合拢。
“唔——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