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太子看来,皇阿玛如若真的崩于军中,任何不顾大局与他相争之人皆可为敌,他绝不会手软。
但他不能在皇阿玛生死未卜之时起大不孝之心,否则他日后便是真的登得大位,恐怕也日日不能安寝。
是以太子严词拒绝了众人。
而现下太子听皇阿玛说索额图命人为他私制龙袍皇冠,脑中瞬间便闪过“黄袍加身”,索额图等人是在逼他,逼他不得不忤逆。
可他空有名声,并无实权在握,便是果真继位,还不是要受诸多人掣肘,如同傀儡一般……
康熙虽未听到太子的答复,但也知道太子定然没有应允,便道:“胤礽,明日你便和胤祉回京,索额图如何处置,皆由你。”
太子倏地抬起头,“皇阿玛,您不回宫养病吗?御医说……”
康熙抬手打断太子的话,闭上眼道:“朕若此时回宫,索额图等人何等下场,恐怕不如你所愿。”
“皇阿玛……”太子膝盖向前挪了一步,情真意切道,“理应以皇阿玛圣体为先,还请皇阿玛一同回朝。”
“索额图是赫舍里家唯一能撑起门户的人,你确定要朕来治他的罪?”
康熙元后的赫舍里家,亦是太子母族的赫舍里家。
太子确实无法眼睁睁看着赫舍里家衰败,无力地垂下头,俯身叩拜,“儿臣……遵命,请皇阿玛保重圣体。”
第131章
太子胤礽到达行宫的第二日便折返回京, 并未能迎回皇阿玛。
他走前原本还想劝皇阿玛留下三阿哥胤祉,但皇阿玛严词拒绝,太子只得作罢。
而两人这一番话直接当着三阿哥进行, 三阿哥眼巴巴地瞧着皇阿玛, 见他这般果断拒绝,十分萎靡,一直到两人返回京中也未好转。
太子亦有心事, 赶路之余只思考着自己的事, 没心情去开解三阿哥, 一路上两人连交流也没几句。
及至入城,太子方才对三阿哥道:“胤祉,你先回宫。”
三阿哥疑惑地问:“太子哥哥不与我一同回去吗?”
太子轻轻拽了一下缰绳,调转马头,随口回道:“我有些正事要处理。”
三阿哥没去打听是什么正事, 乖巧地应下。
太子见他如此, 叮嘱道:“直接回宫,莫要再胡闹。前次你和胤禛乱跑,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罢了,不可再有第二次。”
“太子哥哥知道?!”随即,三阿哥想到什么似的, 瞪大双眼,自责道,“难道皇阿玛竟是因我责备了太子哥哥不成?我……我……”
太子打马欲走,瞧见他睁得溜圆的眼睛中满是内疚, 勒住缰绳, 宽慰道, “莫要多想, 与你无关。”
“太子哥哥莫不是在骗胤祉吧?”三阿哥眨了眨眼,眼圈泛起红来,“皇阿玛不随咱们一同回京休养,是不是迁怒于太子哥哥了?”
太子听着他一句一句的“太子哥哥”倍感头疼,无奈地解释道:“确实与你无关。”
“真的?太……”
太子抬起手,止住他的话,“以后叫我二哥。”
三阿哥懵懂地点头,“是,太子二哥。”
太子嘱咐侍卫送三阿哥回去,然后便不再与他多说,径直往赫舍里家去。
太子和三阿哥回京,一早便派人快马加鞭向宫中通报,想必朝中大臣们也尽皆得到了消息,更何况索额图等人时刻关注着太子。
太子一到赫舍里家,侍卫敲响门,很快便被迎进去,索额图更是一改对他人的傲慢,亲自出来迎接叩见太子。
“殿下,皇上圣体可有大好?”
太子并未回复,而是直到上茶的侍女离开,才反问道:“皇阿玛已无大碍,难道此时你还不知道吗?”
索额图自是已经得到行宫的消息,不过是问候皇上病情以示挂念罢了,而他听太子如此问,也只好脾气地笑了笑,随即又向太子打探道:“殿下,皇上怎地未回朝养病?”
“你擅作主张前若是先了解清楚,恐怕此时便在城外迎皇阿玛圣驾了。”
索额图立即道:“殿下,臣所作所为皆是为殿下,倘若何处不妥,臣定然多加改正。”
太子注视着索额图的脸,都到了这个时候,他还如此振振有词,属实是个人物。
只是索额图太过有恃无恐了,如今看来,已是反噬到他身上。
太子不能继续容忍下去,便轻声道了一声“叔祖”。
这是太子头一次按照亲缘称呼他,索额图诧异地抬头,“殿下……”
而太子也不故弄玄虚,开门见山道:“我称您一声叔祖,便是未曾否认过母族,可您在朝中效力多年,但凡真心实意为我考虑,为何要这般陷我于不义?”
索额图闻言,眼中流露出心伤之色,“殿下此言又将臣的一片忠心置于何地?”
太子未被动摇分毫,声声质问道:“既是忠心,为何要违逆我的意愿?我是否告知过你,不要自作主张?现下你私制龙袍之事,皇阿玛已知晓,你又预备如何收场?”
索额图依旧镇定道:“殿下,莫说臣并未真的私制龙袍,便是制了,您身为储君,臣亦可上折请皇上允您着明黄太子朝服,此乃顺应天命是也。”
简直是执迷不悟!
以他的想法,若是真的光明正大上折子请此事,皇阿玛权衡多方之后有可能真的会迫于压力应下来,那私制龙袍之事自然便可大事化小。
可皇阿玛是否会与他存下隔阂?
太子越想越是怒意上涌,当即便否认道:“不可如此。”
“殿下……”索额图殷切地看着他,语重心长道,“做大事者不可瞻前顾后啊,此举定可稳固储君之位,百利而无一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