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面上无甚情绪,继续他先前的话:“伊尔根觉罗氏可有不好之处教你不喜?”
大阿哥摇头,答道:“回皇阿玛,儿臣对大福晋并无不喜。”
“既是如此,更要敬重嫡福晋。”
大阿哥不甚服气,但又不敢出言顶撞皇阿玛,便斟酌着语气道:“伊尔根觉罗氏一嫁进来,便掌管儿臣内务,并未不重视。”
并非单内务这一处……
康熙揉着眉心,道:“罢了,朕日后再为你指两个侧福晋,但不可教侧室越过嫡福晋。”
大阿哥皱眉,不情愿地说:“一定要指吗?女人都娘儿们兮兮的,稍一大声便一副欲哭不哭的模样,又吵又烦!”
康熙:“……”这个不解风情的棒槌,是他生出来的吗?
而大概是今日皇阿玛的关心教大阿哥打开了话匣子,他絮叨道:“那么大一张床榻,非要靠在我身上,拳脚无眼,睡梦中打碎了她的软骨头,岂不是还要恨我?”
康熙深呼吸,怪道他这个棒槌儿子不过夜……
“还有,用膳便用膳,总是眼巴巴地盯着我,我以为她不够吃,让宫女给她盛满饭,她又要哭!”大阿哥满脸不耐烦,“真是麻烦!”
康熙心口都要气疼了,他便是再不愿意承认,也得承认,显见主要症结是在大阿哥身上,伊尔根觉罗氏这个儿媳一丝问题也无。
许久,康熙总算悉数消化了郁闷,才质问道:“你如此不耐烦,又如何为皇室开枝散叶?”
“皇阿玛,儿臣已说过,儿臣身体强健,早晚会有子嗣。”
康熙总觉着大阿哥未尽之言是:皇阿玛,你好生健忘。
“你出去,叫太子进来。”
大阿哥抬头看了眼皇阿玛,发现皇阿玛好似不甚开怀,便老老实实地行礼告退。
他出去之后,康熙胸口急促起伏,端起茶盏又放下,然后又端起……
梁九功在一旁瞧着皇上的动作,缩着肩膀不敢出声彰显存在感。
而大阿哥出了懋勤殿,径直来到偏殿,站在偏殿门口对太子喊道:“太子,皇阿玛叫你进去。”
太子见他神色有些许奇怪,眼神不解。
大阿哥想起皇阿玛对他说的话,上下打量着太子,稀奇道:“怎么,满朝称颂的太子,也有打不得骂不得应付不了的人?”
“大哥……”太子越发不理解,“你所说之言为何意?”
大阿哥“嗤”了一声,转身不欲再搭理太子。
太子带着心中的茫然来到懋勤殿门口,梁九功便打开门,一面迎太子入内,一面又对大阿哥恭敬道:“大阿哥稍等,皇上命您和太子稍后一同去慈宁宫向太皇太后请安。”
大阿哥脚步一停,又转回偏殿中等候。
而太子进入懋勤殿,便迎来皇阿玛一句:“胤礽,朕为你挑的太子妃可是不合心意?”
太子立即否认:“太子妃温恭孝顺,贤良淑德,儿臣并无不合心意之处。”
至于偶尔的不甚矜持,太子自认可以教导,无伤大雅,不足为皇阿玛道也。
康熙经了大阿哥,对太子十分直接道:“既是无不合心意之处,为何朕还听闻你不与太子妃同房?”
“……”
太子实在没想到皇阿玛竟是与他说这样的事,顿时有些无言。他思及大阿哥怪异的神色,猜测,恐怕也是类似的话题。
至于皇阿玛为何会知道毓庆宫内的事,根本无需意外。
太子只认真地回答问题:“回皇阿玛,儿臣以为,修身养性乃是养生之首,之重,不可以年轻为托词放纵自身。”
太子年纪轻轻便要修身养性……
康熙竟是说不出指责他的话,颇有几分无力地再一次问出重复的问题:“奈何身为太子,子嗣之计亦为大计,不可轻忽。”
“儿臣以为,待儿臣与太子妃身量更长,于子嗣更佳。”
太子此言一出,康熙默然,良久后,问:“可是容歆与你说的?”
太子未反驳,却也没有直接肯定,而是道:“儿臣熟读四书五经,对《黄帝内经》以及各种医书也有涉猎,自认在养生一道有几分修学,对此深以为然。”
康熙亦是博览群书,《素问》中确有“夫精者,生之本也”,也有女子三七之年、男子三八之年方才“肾气平均”之说,虽不能完全佐证如何更利于子嗣,但确实益于养生。
最重要的是,大阿哥之前的孩子,包括讷敏所出的承祜,一个也未能长成。
康熙心中一声叹息,问道:“你可知身为太子,若是久不得子嗣,朝中上下将如何议论你?”
太子答道:“儿臣知晓。然儿臣以为,并不能以子嗣论断儿臣是否能胜任太子。”
“意气用事。”然而康熙愿意宽容太子的意气。
他当年为了亲政,为了皇权政权稳固,不得不如此,他的儿子,天生尊贵,大可不必。
是以,康熙对太子说道:“你今年大婚,本就是因太皇太后所愿,否则应是还要再晚两年,明白朕的意思吗?”
康熙并不是支持儿子一直“修身养性”。
太子叩首,“是,儿臣明白。”
而康熙清楚太子的打算,再想起大阿哥,脸一黑,询问太子:“依你看来,你大哥……如何?”
“大哥?”太子一时理不清皇阿玛究竟何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