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尚未说话,容歆便对两人道:“三阿哥、四阿哥,我送你们回阿哥所吧,大阿哥见你们这么晚未回,许是会担心。”
“大哥才不会。”
容歆坚持,“会的。”
胤礽一直注意着她的神色,遂也劝道:“我才回来,有些疲累,往后再留宿吧。”
三阿哥和四阿哥听太子说累,立即便不再纠缠,告辞离开。
容歆亲自送了两人回去,在阿哥所门口驻足片刻,然后才回到毓庆宫。
“姑姑可见到大哥了?”
“我未进阿哥所。”容歆走进,便见太子书案上展开的正是讷敏的画像,“不是才从景陵回来?”
胤礽轻轻在画中人头部的空白处抚摸,道:“我今日在皇阿玛那儿,又见到了一幅额娘的画像,看妆容神态,似乎是闺阁之时。”
“皇上与娘娘未婚时并未见过,想必是前几年我与皇上说起娘娘幼时,皇上凭着想象画出来的。”
胤礽小心地卷起话,道:“皇阿玛对着皇额娘的遗像,语气沉痛地痛斥索额图贪恶,分明去年,皇阿玛还要索额图来拜见我……”
容歆面不改色道:“想必是触怒皇上了。”
索额图和明珠两人政见不合已久,自太子和大阿哥出生,两人又各自扯起大旗结党营私,相互倾轧,排除异己。
“索相”和“明相”的名头,宫中也有耳闻,俯视群臣的帝王如何会察觉不到,而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当两人做得超过康熙的忍受范围,自然会反噬其身。
“皇上可还对您说其余话了?”
胤礽摇头,“只语气中对赫舍里家子弟颇几分失望。”他一停顿,又道,“还说承恩公身体不佳。”
“您如今年纪小,皇上便是对索额图不满,也不会迁怒于您。”容歆拍了拍他的肩膀,“该如何便如何,不必慌乱。”
“皇阿玛与我说话的语气亲近如常,我知道该怎么做。”
太子也确实极稳得住,便是大阿哥与纳兰明珠的长子纳兰性德,以及在宫中做二等侍卫的次子纳兰揆叙接触越加频繁,他也依然不受任何干扰地专注于学业。
小孩子个头长得极快,且教导太子的又尽皆是名士,肉眼可见地,太子有了少年英挺之姿,身上的气度也越加不俗。
康熙对太子极骄傲,容歆亦是如此。
就这般过了农历八月份,容歆听得,一等承恩公赫舍里·噶布喇病情加剧,似是有些不好了。
而当日傍晚,康熙便召太子到乾清宫,命他明日带着太医,亲自去赫舍里家代父慰问承恩公。
这是太子自出生以来,第一次去赫舍里家,然而是因为外祖父病重,他的心情难以雀跃。
“姑姑,您随我一同出宫吧。”
“好。”
但第二日,马车一到达赫舍里家正门,胤礽便对她道:“姑姑,您难得回来,不必陪我,去见见家人吧。”
容歆其实挺担心太子乍一见到行将就木的噶布喇会害怕,便推辞道:“我那弟弟就在索大人身边当差,一会儿见到,知道他过得不错便可,无需特意见面。”
“姑姑,有齐嬷嬷陪着我,您只管放心去便是。”
容歆听他如此说,顿时便明白过来,想必今早太子说要带着齐嬷嬷一同来赫舍里家,便是早有打算。
赫舍里家一众人很快便出现在正门迎接太子,索额图听了太子关照容歆之言,便冲着身后的容盛道:“太子殿下恩典,你不若带你姐姐家去看一看。”
容盛始终跪在地上,立即应道:“奴才谢太子殿下恩典。”
容歆目送太子进去,心绪忍不住有些许复杂,太子是真的大了……
“姐姐。”
容歆回神,看向已经长成一个青年的容盛,微微扬起嘴角,笑道:“你如今看起来越发稳重了。”
容盛在她面前,却依然有些放不开,挠了挠头,不好意思道:“我时常莽撞,说出来倒怕姐姐笑话我。”
容歆轻笑,转身往侍卫们的马车走,“不是要去你那儿看看吗?走吧。”
“姐姐知道咱家不住在府里了?”容盛惊讶。
容歆含笑,却并未答复他,只带着容盛和两个小太监上马车之后,对驾车的侍卫说了详细地址,又道了一声“劳烦”。
两人在车上说了些互相关心的话,马车行了一刻钟有余,便停在了一处不大的小院前。
“我用姐姐这些年给我的钱买了这处院子,本想以你的名义,可惜未能成。”容盛邀请她进去,“若是日后姐姐愿意出宫荣养,我再过到你名下。”
容歆给容盛那点钱,给便是给了,并不准备有收回的一日,而且她永远也不会住在这里,写她的名字与否,她不在意,也无需争论。
然她一眼便注意到,院中那年轻妇人听到容盛的话,脸上有些不愿。
容盛未注意,直接介绍道:“姐姐,这是我妻子叶氏。”
容歆虽带笑,身上的气势却是深宫多年养出来的,叶氏惧得慌,声音都是抖的,“姐姐安、安好,奴家叶氏。”
容盛冲着容歆羞愧道:“叶氏没见过世面,姐姐您别见怪。”
容歆不以为意,直接从头上拔下一根银钗,“我今日未曾想会见到弟妹,便暂且以此作为见面礼,弟妹收下吧。”
那银钗色亮如雪,又做工极为精致,叶氏眼睛一亮,立即接了过来,喜滋滋地道谢。
容盛皱眉,对她说:“还不去给姐姐和两位公公准备茶水?”
叶氏小心地攥着银钗,道:“我这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