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阿哥一听,顿时心虚地眼睛左右转动,片刻后,一咬牙,道:“儿臣知错,儿臣不该作文章嘲讽酸儒‘手无缚鸡之力,口若悬河之势,壮哉’。”
康熙抿紧唇注视着他,默不作声。
“不是这事儿?”三阿哥抬手摸了把脑门儿上的汗,丧着脸又道,“儿臣知错,儿臣身为兄长,不该与小六争锋。”
“你还与弟弟争执?!”康熙一说话,屏住的呼吸便松开,熏得脸一黑,呵斥道,“朕是如何教导你们兄友弟恭的?”
三阿哥颇有几分不服气道:“皇阿玛怎地不问一问,为何我们兄弟几个净是与小六争执?他那个臭脾气,实在是人厌狗嫌。”
康熙瞪眼,“你还有理了?”
三阿哥一缩脖子,识时务者为俊杰,麻利地认错道,“儿臣知错,请皇阿玛责罚。”
康熙实在不相信他身上就这一件意外之喜,便忍着头痛,厉声喝问:“只这一件事吗?你今日若是自己坦诚,朕姑且能够酌情轻罚你!”
三阿哥犹豫了一会儿,悄悄抬眼,见皇阿玛黑着脸极吓人,便垂头丧气道:“儿臣知错,儿臣不该借口探老师的病,拐着四弟出去玩儿……”
“咣!”
床榻边的茶壶被扫落在地,三阿哥吓了一跳,讷讷不敢言。
康熙气得浑身发抖,指着三阿哥怒道:“混账!太子便是这般看顾你们的吗?胤禛也随你胡闹?!”
三阿哥连忙磕头解释道:“回禀皇阿玛,并不关太子哥哥和胤禛的事,皆是儿臣任性,回宫后又刻意欺瞒太子哥哥,请皇阿玛莫要迁怒旁人。”
康熙头更晕了,抬手捂住口鼻,一句话也说不出。
三阿哥以为他气病了皇阿玛,慌张地抓住皇阿玛的手,焦急地问:“皇阿玛,您没事吧?儿臣这便去叫太医。”
此时梁九功端着药碗走进来,一见皇上和三阿哥如此,赶忙匆匆走过来,一靠近便闻到一股子酸臭味儿。
他一下子便锁在三阿哥身上,毕竟他们顶着酷暑的日头赶路,晒黑不说,身上的衣服似乎也久未换洗。
“三殿下。”梁九功放下药碗,一边扶起他一边道,“皇上胃气不畅,闻不得异味。”
而两人这一番动作,三阿哥的衣摆扇动,另有一股无法言说的味道冲鼻而入,康熙只觉眼前一黑,便昏了过去。
脑中最后清明,唯“弑君”二字矣。
太子梳洗完还未来得及面见伴驾的大臣们,便听闻皇阿玛昏阙,一慌,即刻赶至皇阿玛寝室。
三阿哥萎靡不振地站在寝室一丈外,见太子过来,委屈地叫了一声:“太子哥哥……”
“方才还好好地,为何这一会儿便出了事?”
三阿哥不敢吭声。
这时,梁九功走出来,对太子恭敬道:“太子殿下,皇上请您进去。”
“皇阿玛可好?”
梁九功答道:“御医刚为皇上诊脉,并无大碍。”
三阿哥眼巴巴地盯着他,“皇阿玛可有提及我?”
梁九功一默,随即笑道:“还是请三殿下先随宫女去梳洗吧。”
太子进寝室之前,不解地看了一眼三阿哥,而随后,太子便知道了三阿哥为何那般。
“你可知胤祉带着胤禛在宫外闲逛?”
“回皇阿玛,儿臣知晓。”太子也不等皇阿玛问,径直答道,“为弟弟们授课的老师卧病在床,三弟向儿臣请示出宫探望,儿臣应允之后,又另派侍卫暗地里保护他们二人,侍卫回宫便向儿臣禀报了。”
康熙眼中的怒火稍减,却仍面无表情道:“你身为兄长,怎可如此纵容弟弟?”
太子也不辩解,“儿臣知错,请皇阿玛息怒。”
康熙看着他引以为傲的太子良久,忽而对梁九功道:“你出去。”
“是。”梁九功退出寝室,守在门外。
室内只剩下父子二人,康熙问道:“为何失态?”
太子敛眸,诚实地答道:“自儿臣得知皇阿玛病情,无一刻不在担忧,担忧皇阿玛身体,担忧前线战事,担忧儿臣无法使江山稳固……”
太子的肩膀微颤,“儿臣愧对于皇阿玛教诲,但见到皇阿玛时,儿臣确在心中庆幸,以至于一时无法自控。”
太子纵是天赋卓绝,正式入朝也才不过三年,而他能力的出众,教人险些忘了他的年龄。
他少年时未尝分毫艰难,如今骤然面临压力,即便努力抗起责任,心中又如何能没有慌乱。
康熙叹了一声,道:“前日,有人向朕密奏,说索额图为你制龙袍皇冠……”
太子双膝落地,誓日指天道:“儿臣绝无此心,请皇阿玛明鉴。”
康熙自打见到太子和三阿哥,折腾一番,身上反倒轻松了些许,看着太子道:“索额图为人如何,朕多年来十分清楚,朝中许多大臣亦是如此,任用他们皆因朕自信能够掌控他们,可太子能吗?”
“索额图难道没蛊惑你缔就大业?”
太子缓缓闭上眼,默认。
皇阿玛病重之事一送到宫中,索额图等人便有教他趁机上位之意,然而太子未曾应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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