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利而无一害?皇阿玛与你君臣数十年,你应该比我更清楚皇阿玛为君之忌!”太子多年的好修养才控制住怒火,“倘若我失了皇阿玛的心,便是大害!”
索额图看太子的眼神如同一个不懂事的孩童一般,“殿下,纵观前朝,唯有权力之外的皇子才能享长久的父子之情,无论您愿不愿意相信,总有一日,您会走向这一步,臣只是提前揭露了现实。”
太子握紧茶杯,抑制住扔掉杯子的冲动,斩钉截铁道:“倘若纵观前朝,叔祖,教天子认定为奸佞的人皆不得善终,如今之计,告老乞休是你最后的体面,不要教整个赫舍里家为你的行为陪葬。”
“殿下?!”索额图惊到破音,“您可知您在说什么?”
太子越发坚定道:“致仕,否则绝无可能消弭你所做之事带来的隐患。”
“如今赫舍里家只臣一人苦苦支撑,如若臣致仕,赫舍里家便必倒。殿下可知若无赫舍里家在后支持,您将面临何种艰难之局?”
索额图站起身,激愤道:“大阿哥由皇上任命为副将,如此年纪便要有战功傍身,明珠又得以起复随驾亲征,待其他阿哥们成年入朝,身后有各自派系,您便是腹背受敌,怎可温吞至此?”
“但行好事,莫问前程。我自有抱负,不愿沉沦于权力倾轧之间。”太子无波无澜道,“如若最终……皇阿玛有更合适的人选,我也心安理得、无愧于心。”
“殿下!”索额图实在没想到太子竟是如此固执,极力劝谏道:“殿下,请信臣一二,您所想实在不可为。”
“事在人为。”
索额图急切不已,“殿下……”
“如此大错,已不可收场,皇阿玛允我先回京,便是对你天大的恩典,不可不识好歹。”太子面无表情地看着他,逼迫道,“叔祖,我只问您一句,究竟退是不退?”
索额图咬紧牙关,颈侧因为控制气力青筋渐渐凸起。
然而太子显然是意已决,索额图从太子眼中看到这一点,良久,缓缓弯下腰,“诺。”整个人瞬间苍老了几许。
这些年,索额图确实为大清为太子做出不少功绩,并非是一些错处便能抹杀的,是以这些年,只要他没做得太过,太子便能够容忍。
此时见索额图如此颓丧,太子又保证道:“赫舍里家乃是我母族,待过几年有出众的子弟,我定会提拔,绝不会眼睁睁看着母族衰落。”
索额图肩膀微懈,强提起气力道:“臣定当大力督促。”
太子又好言宽慰了几句,待到该说的皆已说完,不便再在赫舍里家久留,赶在晚膳前返回宫中。
容歆和太子妃早已收到太子返京的消息,左等右等却只等到三阿哥一人回宫的消息,容歆派人去打听了一下,方知太子是去了赫舍里家。
之前为了不影响太子妃的心情,容歆并未将索额图私制龙袍之事告知太子妃,因此此时哪怕她知晓太子去赫舍里家所为何事,对太子妃也只劝慰道:“恐怕是为政事,晚些时辰便会回宫的。”
太子妃不以为意道:“殿下既已平安回来,相见不在一时。”
容歆含笑看着太子妃,她实在是太喜欢太子妃这性子了,这个年纪如此豁达,太子之福。
未时末,太子回到毓庆宫,容歆上下打量着太子,见他完好无损,便带着人退出去,不打搅这对小夫妻说话。
容歆一出了太子妃的寝室,绿沈便迎上来,对她说:“女官,适才钟粹宫来人,说是荣妃娘娘想请您过去一趟。”
荣妃?三阿哥才从外头回来,她这时不抓着儿子表达母爱,找她作甚?
不过即便疑惑,容歆还是交代了绿沈一声,带着两个小宫女去了钟粹宫。她进了钟粹宫正殿后却发现三阿哥并不在此处,只荣妃马佳氏和大格格茉雅、二格格金婵三人。
而荣妃一见容歆,便焦急地起身,抓着她的手臂问:“太子殿下可有说他们在行宫中发生了何事?胤祉可是惹怒了皇上?否则为何他一回来便躲进他屋里,还非说要自惩禁闭?”
“太子并未提及,想必不是大事。”
她不过是简单安抚一句,谁知荣妃一听,立时夸张地松了一口气,“太子一向爱护胤祉,既是未提及,那就定然只是小错,无妨,无妨……”
容歆好笑,小事惹怒皇上,便不是惹怒了吗?她这脑回路倒真是多年未变。
荣妃也确实心大,认为没事之后,便热情地邀请容歆落座闲聊,还摆手赶两个格格走,“长辈说话,你们小姑娘别在这儿闲听。”
“不听便不听,哼。”二格格好奇心落空,拉起姐姐的手冲着两人福了福身,转身便走。
容歆笑看着两个格格的背影,她们二人如今正是好时光,大格格娴雅,二格格明朗,让人见之生喜。
“唉——”荣妃也瞧着两人的背影,叹息,“她们两个如今是宫中最年长的格格,也不知这婚事,皇上是如何打算的。”
容歆收回视线,笑着说:“两位格格既然居长,额驸人选,皇上定然会精挑细选。”
这是必然的。
大格格是恭亲王常宁的长女,二格格是康熙实际上的长女,母亲又是四妃之一,额驸的身份绝对不会差。
只不过荣妃作为母亲,额驸的身份再好,也无法弥补女儿抚蒙远嫁的焦虑。
荣妃又叹了一声,“我只愿她平安喜乐。”
这事儿容歆无法劝,只能附和两句便罢。
而荣妃若是整日阴郁也活不到今日,很快便又整理好情绪,笑道:“胤祉年纪也不小了,估计下次大选,皇上也该为他指婚了,也不知我那未来儿媳妇是否对我脾气……”
容歆还未回答,便听荣妃又道:“这几年进宫的嫔妃净是汉女,便是满妃,家世背景也不甚好,我瞧着这唯一的共通之处,便是这颜色一个比一个娇艳,皇上可真是艳福不浅。”
“……”容歆属实有几分无言以对,“有些话,恐怕不适合闲话吧?”
荣妃大剌剌道:“我只与你说说而已,有何不合适?你要是想害我,防不胜防。”
容歆嘴角动了动,无语道:“谢您谬赞。”
“你肯定不会害我吧?”荣妃问完,她自己也不太确信了,自我开解道,“我这人虽说有时说话不中听,可从未针对过你,而且我们可都是皇后娘娘的人!”
谁承认过?讷敏可没承认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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