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定的行程是仪式结束后便往扬州府去, 可此事一出,康熙只得暂留淮安府, 着手查明真相以及处理山崩造成的后续影响。
大阿哥脚伤不甚严重, 三阿哥等人也只受了点轻伤,没有大碍, 几乎未作休息, 立即便各司其职,迅速忙碌起来。
康熙急于知道究竟为何会山崩, 一直在给河道官员施压,否则便要将他们一同治罪。
可惜负责开河仪式的官员当场死在了碎石下, 河道总督于成龙只得询问其他官员, 从头查验每一个步骤。
“容歆还没醒吗?”
康熙方才发火, 甩了一地的奏折,梁九功正弯着腰和两个小太监亲自收捡,一听到皇上的问话, 马上束手而立, 恭敬答道:“回禀皇上, 容女官还未醒过来。”
此时距离山崩, 已过去一天一夜,容歆身上受了不少伤,最重的一处是背部,太医检查,肋骨轻微骨折,伤了肺。
万幸是不算严重。
“皇长孙和东珠还守在容歆身边?”
梁九功捧着奏折,整齐地摆在书案边,回道:“回禀皇上,殿下和格格仍在容女官身边。”
康熙手指在书案上轻轻敲击,余光扫见压在奏折下的纸,抽出来。
梁九功一见,立即说道:“东珠格格的画,奴才未得皇上应允,不敢随意处置。”
康熙看着画上的圈圈点点,视线停顿在东珠画错的位置,不知为何移不开视线。
“咚咚咚……”敲门声后,外头人道:“回禀皇上,容女官已经苏醒。”
梁九功请示地看向皇上,康熙依旧目不转睛地注视那画,忽而问道:“宫中对于东珠是如何传的?”
“格格?”梁九功不敢随意答话。
康熙颔首,“你们这些奴才,私下里的消息最灵通,说说吧。”
梁九功不能不答,便斟酌着说道:“不过是些喜好特殊,不爱说话之类的言语。”
“喜好特殊……”
梁九功察觉到皇上想知道的内容,立即补充道:“正是,据闻格格送了八福晋一匹榫卯拼成的马,八福晋极喜欢,从毓庆宫到宫门,一路皆亲自抱着。”
康熙想起,太子先前为东珠的事,不止一次请示他,容歆还带着东珠出宫……
“先前容歆带着东珠是去老三府上?”
梁九功应是,最后试探道:“皇上,格格一直由容女官亲自照看,想必谁也不如她了解格格……”
康熙闻言,起身,吩咐道:“摆驾,命人将这幅画送给于成龙。”
“奴才遵命。”
另一处,容歆睁开眼睛,便见床前两只红眼兔子。
“嬷嬷,您醒了?!”皇长孙凑近她,声音中带出几分哭腔,“弘昭吓死了。”
东珠没出声,但眼泪不断地从眼睛里流下来。
她几乎是没哭过的。
容歆费力地抬起右手,拇指轻轻擦拭着东珠脸上的泪,虚弱道:“格格,嬷嬷没有言而无信,这不是好好地吗?”
东珠摇头,趴在容歆颈窝,却还注意着不压到她的手臂。
容歆现在的姿势,身下放了一个软枕,微微侧着身体,以防压到肋骨。
而她昏睡时无甚感觉,此时醒过来,浑身上下皆疼,方才抬起的右手臂更是有熟悉的肿胀感,那是手铳后坐力所致。
这时,宫女端着托盘走进来,轻声道:“殿下,该喂女官喝药了。”
皇长孙伸手,“我来吧。”
宫女提醒:“殿下小心烫。”
容歆费力地半靠在床边,出声劝道:“稍凉一凉,我自个儿端着喝便是。”
“太医嘱咐趁热喝。”皇长孙小心地端着碗,对东珠道,“东珠,你先坐到床尾,我喂嬷嬷喝药。”
东珠不舍地撒开手,却仍然站在床边。
皇长孙也没再催她,拿起勺子轻轻吹了吹,喂到容歆唇边。
容歆含笑张开嘴,便是喝着至苦的药,亦是面不改色。
很快,一碗药便见底,东珠立刻挤开皇长孙,重新霸住容歆最近的位置。
容歆心疼地看着两个孩子的脸,问道:“昨夜可是未睡好?”
皇长孙眼神游移一下,然后镇定自若道:“嬷嬷您如此,我和东珠自然无法安睡。”
容歆没戳穿他,忽然想起在平台上听到的声音,握住东珠的手,无甚把握地问:“东珠,在观台上,你是喊我了吗?”
皇长孙震惊地看向东珠,“东珠说话了?”
东珠不言语,埋进容歆肩窝。
容歆和皇长孙对视一眼,皆明白过来,东珠确实开过口,只是她此时又不愿意张口了。
皇长孙兴奋不已,手不住地在东珠背后轻拍,“东珠,叫哥哥!”
东珠躲他的手,没躲开,不耐烦地抖肩膀,试图甩开。
容歆见状,故意夸张地叹息一声,道:“许是我听岔了,空欢喜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