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歆仔细思考之后,提议道:“那不如嬷嬷在宫外的宅子里给格格留一个院子,皇长孙和东珠格格都没有。”
宝珠身子未动,侧耳去听。
容歆便再接再厉道:“到时等格格大一些,由格格亲自装饰,院子里种什么花,屋子里有什么摆设,全听格格的,如何?”
“我何时才会长大?”宝珠头埋进膝盖,委屈道,“太慢了……”
幼童想长大,老人想回春。
容歆失笑,伸手戳戳她的背,“今年一整个夏天,您都跟太子妃在畅春园,还没玩儿够?东珠格格可是一直在读书,好多书呢。”
宝珠动了动,扭头问:“嬷嬷,姐姐为什么要读那么多书啊?玩耍不好吗?”
“有本事,长大后也能想玩耍就玩耍,不是更好吗?”容歆掰着手指替她算,“格格十五六岁成人,起码活到七八十岁,几十年呢,有趣的事物太多,能看便可以都看看。”
宝珠也才开始启蒙一年左右,对她说得几十年,其实没多大概念,只是故作成熟地感叹道:“好久啊……”
容歆轻笑,问道:“格格这么喜欢出宫玩儿吗?”
宝珠重重地点头。
“那我给您寻些游记,您先慢慢看,了解过咱们大清的大好河山,长大后有机会出门,也好知道方向。”
宝珠大眼睛睁得溜圆,“嬷嬷,可以吗?”
“事在人为,未来的事情,如何说的准。”容歆伸手,等到宝珠的小手放到她手心,便轻轻使力拉人出来。
宝珠顺势扑进她的怀里,问:“嬷嬷,宝珠不认字怎么办?”
“好好读书,很快便能看懂。”
“还是要读书啊……”宝珠垂头丧气。
容歆忍住嘴角的笑容,到底没有问出,她究竟是想出去玩儿,还是纯粹不想读书罢了。
不过太子妃担心宝珠因为他们太过溺爱而嚣张跋扈,恐怕是不可能的。
证据便是众人出发那日,宝珠随太子妃到宫门口送行,并未当众闹着要“出去玩”,只满口依依不舍,分明是个软乎到人心里去的孩子。
……
一路上,容歆能看出苏麻喇姑满心满眼的期待,十分理解。
皇长孙都已经十一岁,一晃,他们已经十年没正经到灵前祭拜过故人,容歆又何尝不心情迫切呢。
“早晚会到。”容歆握住苏麻喇姑的手,安抚道,“您这几日有些上火,可得放宽心,否则该生病了。”
苏麻喇姑拨弄佛珠,念了几句佛,道:“我已经这个岁数,恐怕是最后一次见太皇太后了……”
所以,平素颇有些无欲无求的苏麻喇姑,才会突然请求皇上带她谒陵……
容歆有几分黯然,可又心知肚明,谁也无法抵抗时间,如果是她的话,肯定也会想再最后见讷敏一面。
苏麻喇姑反握住容歆的手,笑道:“幼时遇到太皇太后这样的主子,彼此陪伴多年,我是无憾的,想必你们也是。”
容歆因为想起讷敏,眼中尽是温柔,“正是。”
人生走至此,她们赏过许多不同的风景,也见过世间最美的女子。
仪仗抵达陵园,苏麻喇姑想陪着太皇太后,容歆等人只想去见讷敏,便在康熙带领太子、皇长孙祭拜祖先时,先领东珠来到讷敏灵前。
浅缃和雪青少有机会出宫,一拜倒在皇后娘娘灵前便哭成了泪人。
东珠有些茫然,下意识地看向容歆,她没哭,可脸上没什么表情。
容歆感觉到视线,牵着东珠走出去,来到太阳下,搓搓她有些凉的手,道:“浅缃和雪青太久没见到您皇玛嬷了,情绪难免激动。”
东珠定定地看着她,眼神里有些许疑问。
容歆道:“我没事,过去太久了,我只记得她的好。”
东珠歪歪头,一缕头发随风在她脸颊上蹭来蹭去。
容歆替她抹平风吹散的头发,笑着说:“我知道您都懂,日后我们都会有这一日,如果没有人走进您心里,您就只做喜欢的事便好。”
东珠紧紧攥住她的手,嘴唇紧紧抿在一起。
“这是现实啊,早晚都要面对的。”容歆轻轻抱住东珠,告诉这个特别的孩子,“格格,一直记着大家对您的好吧,这样,我们就永远都陪在您身边。”
东珠仍然保持着先前的状态,容歆一只手放在她的后脑勺,轻轻按了一下,权当她点头答应下来。
两人在外头转圈转了两刻钟,浅缃和雪青还是没有出来,容歆便进去叫停两人。
浅缃和雪青,尤其是浅缃,几乎哭到昏阙,站起来时要不是容歆眼疾手快扶住,她就又要跌坐在蒲团上。
“擦擦脸,否则出去一吹风,该皲了。”
浅缃和雪青听话地动起来,几人稍一整理,又去旁边祭拜过孝昭皇后方才离开。
他们回到行宫时,康熙的祭祖礼还未结束,容歆让浅缃和雪青照看东珠,便又去寻苏麻喇姑。
苏麻喇姑并没有像浅缃她们那样失态,只是跪久了,回来时全程都要容歆扶着。
天色黑下来,太子和皇长孙才回来,容歆帮招呼人给他们上晚膳,顺嘴问道:“祭祀不是早就结束了吗?怎么这时才回来。”
“我带弘昭去祭拜过额娘,因此稍晚一些。”
古时有晚间阴气盛的说法,太子却没什么忌讳,他们都认为想要祭拜的人无论何时都只会保佑他们,不会有邪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