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外候着恩和与鳌拜,后者历经战场的血洗,英煞过人,气势早已不同往日。皇太极一身玄黑常服,牵过海兰珠的手,理了理她的鬓发,亲自拿过貂裘给她披上。
“药都喝了?”
“一口气喝完,没有剩下的。”海兰珠抿唇一笑,抬起眼看他,“我们现在就走?”
皇太极颔首:“现在就走。”
兰儿自嫁入汗宫,从来没有出去过,也是他顾虑气候,怕冻着她的身体。
方才诊脉的太医同他禀报,说福晋脆弱之状尽消,恢复情形比他预料的好很多,时常散心也有利于调养。如今不再落雪,便能看看多尔衮伤势如何,有他陪护,天气严寒也不怕。
一双凤眼含了柔和,皇太极转身吩咐:“鳌拜随我同去,恩和,别忘了药材。”
“是!”
……
模模糊糊间,多尔衮听到了熟悉的声音,像是府上的管事,替他操持前院的心腹。
管事心疼地劝:“大福晋,您守了这么久,也该好好歇歇,奴才来替您。”
小玉儿端着药碗,望向床上闭着眼的男人,唇色苍白,面容憔悴,叫英俊的五官都打了折扣。
尽管这么些年,初嫁时的欢喜与爱慕消失殆尽,终究是夫妻一场,多尔衮性命堪忧的时候,她也不能不管。
其他女人不顶用,他心爱的布木布泰在宫中出不来,可不是只有她了吗?
见她坐着不动,管事叹了口气。
大福晋向来嘴硬心热,是最在乎贝勒爷的人,要是贝勒爷醒着,瞧见这样一副场景该多好?
外头忽然响起整齐划一的请安声:“大汗万安,福晋万福。”
伺候小玉儿的侍女侧耳倾听,惊喜万分地道:“大福晋,大汗与海兰珠福晋来了!”
小玉儿放下药碗,连忙迎了出去。
“姐姐,姐夫。”她喊起姐夫是越发无所顾忌了,明艳的脸庞漫上笑容,“怎么劳动你们过来了?”
管事听到“姐夫”惊了一惊,见大汗面容和煦,提起的胆霎时落了回去,心下十分感念大汗对贝勒爷的关怀。
海兰珠拉过小玉儿,见她精力不似往日充沛,眼下略有青黑,递给她一个手炉,轻声道:“我再不来,瞧你累得不成样子?快去歇息,睡两个时辰也好,这里有大汗看着,你总能放心。”
表姐明明在朝她笑,声音也好听,小玉儿却觉得有哪里不一样。
周身有些冷,连带着心虚起来,她哪里敢拒绝海兰珠,重重地点了点头。
见人手不够,十四弟这里离不开侍从,恩和正督促着煎药,皇太极出言吩咐:“鳌拜,你送大福晋回房歇息。”
小玉儿猛然转头,就见一个高大的青年跨出队伍,煞气控制不住地外露。脸还是那张脸,憨厚却消失得无影无踪,目光竟像狼一样,刻满对国主的忠诚。
她愣在原地,鳌拜朗声应下:“是。”
……
通往正院的小径上,小玉儿低声道:“我还没有同大人道谢。谢谢你救了爷,以后若是有要紧事,尽管来贝勒府。”
鳌拜落后她一步,将煞气收敛起来,重新显现憨厚:“这是奴才的本分,哪能当一声谢。”
又说:“奴才尚未叙功,当不起大福晋一声大人,叫我鳌拜就是。”
交集变得多了,又有救命恩人的亲切,小玉儿不赞同地睨他一眼:“我知道你谦逊,干什么计较这些?还有冲撞的事,明明是我踩了你,大汗面前,倒成了你的不对。”
说罢不容他反驳:“明儿送你一件赔礼,至于爷的那份,叫管事来送。”
鳌拜哑口无言,讷讷地不知说什么才好,小玉儿扑哧一声笑了,问他:“你可还要去宫里当差?”
“大汗有意让我做镶黄旗统领,奴才却不能忘本,闲暇时分须入宫侍奉,护卫大汗安全。”鳌拜似是不好意思,仔细同她解释。
小玉儿生平最欣赏忠诚的勇士,闻言好感又添几丝。绕过游廊,正院近在眼前,她笑吟吟地道:“到了,你送这儿便是。”
哪知鳌拜拱起手,神色不变:“大汗命奴才护送,定要护送大福晋到卧房才能放心。”
小玉儿扭过头瞧他,鳌拜脚步生了根似的,没有挪动半分。
她的眼底泛起笑意,嘴里勉强道:“那好,本福晋就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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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玉儿走后半个时辰,多尔衮的手指动了动,眼皮艰难地睁开,复又闭上。
管事大喜过望,以为自己看错了:“贝勒爷,贝勒爷醒了!”
原本在大汗跟前禀报的太医一愣,风风火火往里奔去。
俊脸浮现悦色,皇太极握住海兰珠的手,低沉道:“我去瞧瞧十四弟,你若觉得乏,便在府中四处走走,让博敦和吉雅跟着你。”
小玉儿的贴身侍女萨仁端着药碗,闻言忙道:“还有奴才!奴才熟知贝勒府的景色,正好给福晋介绍。”
海兰珠弯起秀眉:“好。”
能为福晋引路,萨仁又是激动又是欣喜,主子常常同她提起这位表姐,话间最是亲近。
海兰珠福晋人长得美,说话也温柔,只听她开口问询,嗓音柔和万分:“正院在哪个方向?”
萨仁忙不迭地引路:“在这边。”又笑着指了指,“福晋可看到了?那里有一座戏台,可以看到正院,主子就在里边歇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