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莲讪讪不敢说话了。
从上到下都无宠,是长春宫上下深刻的痛。
魏瑢私心是不觉得有什么的,甚至庆幸,种马男不来更好。只是这话不敢说出来。
梳妆完毕,小栗子已经将食盒提了过来。
四样清淡的小菜配着两样米粥,外加一碟素馅儿的包子,一碟白玉霜糖糕。凌晨时候在小厨房隔间里看到的那些精巧细致的点心,一样都没有。
魏瑢早习惯了。那些上等点心,大部分都是要送去僖嫔殿内的,少部分给李佳贵人,剩下的常在答应基本没份儿。
相比较而言,还不如那几个被临幸过的官女子,都是僖嫔那边伺候的,能蹭吃蹭喝。
魏瑢匆匆吃着,菜色样式虽然简单,味道倒都还不差。
吃完早膳,洗漱完毕,就到了请安的时辰。
此时也不过清晨七点半左右,她穿上花盆底的鞋,带着玉福,去了主殿。
长春宫的主殿宽敞透亮,中间座位是僖嫔的,人还没来。两侧摆着几把扶手椅子,就是魏瑢这些人的。
这大清后宫的请安也有一套专门的规矩。先是各宫主位妃嫔去皇后宫中请安,之后再返回自己宫中,接受宫里一众贵人、常在、答应的请安。
而低阶的贵人、答应、常在,除非头一晚上承宠,否则是没有资格去皇后宫中请的。偶尔也有被主位带着过去的,只能当宫女在后头站着,对小妃嫔来说已经是难得的荣耀了。
魏瑢琢磨着,这一宫主位应该相当于后世的科室主任,每天清早要向局长汇报工作,然后再返回科室,带着一群小科员努力奋斗博取效益。
呃,这效益大概就是皇帝的欢心和关注了。
只是如今宫中后位空虚,温僖贵妃主持大局,她又病着,从前几个月起就免了诸妃嫔的请安。
请安的礼仪就直接进入第二步了。
魏瑢进去的时候,李佳贵人和窦常在以及三个官女子都在了。
虽然上了脂粉,但都带着浓重的黑眼圈,任凭谁天天熬夜跪着抄经,也会这般憔悴的。其实也不是整夜,一般抄到凌晨两点左右就能收工,但也足够熬人了。
尤其窦常在年龄原本就大了,更显苍老。
左边最头上坐着的是长春宫中仅次于僖嫔的李佳贵人。她生了一张妩媚娇俏的鹅蛋脸,身材纤秾合度,极有韵致,听说刚入宫的时候曾经得过一阵子宠爱,可惜现在也成了冷衙门。
李佳贵人目光落在魏瑢脸上,娇笑一声:“魏妹妹几天抄经下来,看着还皮光水滑的,果然年轻就是好啊。不像我和窦常在,人老珠黄了,也经不起这般劳顿。”
魏瑢立时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在这宫里头,她一个无宠的小答应随便一句话说错都会招来无穷的麻烦。
“贵人说笑了,您青春正好,哪里来的老。我是今早起来用了好几遍粉,所以看着鲜亮些。”
李佳贵人却不想轻易放过她,凉凉笑道:“只怕也是晚上睡得好,才有这般效果,不像我们。唉,皇上病着,我是日夜难安啊,幸而娘娘安排了这个抄经祈福的差事,才略为心安。”
魏瑢嘴角微抽,不得不佩服李佳贵人这指鹿为马的本事,明明是轮夜班心烦身累才出的黑眼圈,说非要说成是忧心皇上身体,好像就她一个人赤胆忠心,自己这样没了黑眼圈的反而不够忧心皇帝一样。
李佳贵人指桑骂槐说了一通,转头道:“窦常在你说是不是啊?”
窦常在尴尬地笑笑:“李佳贵人说的是,也许是魏答应天生皮子好。”
她是长春宫主子中年龄最大的一个,三十七岁,已经十几年没有宠爱了,是个息事宁人的性子。
这模棱两可的回答当然不会让李佳贵人满意,笑道:“窦常在说的也有道理。汉女柔弱娇软,都跟花儿一样,也难怪娘娘体恤她们,不让她们多劳动。只是娘娘宽宏,有些人也该长些眼色,怎么能睡到日上三竿才过来。”
宋清儿刚踏进门口,就听到这句话,吓了一跳,赶紧溜到魏瑢旁边坐好。
李佳贵人狠狠剜了她一眼。她确实心里头有气,都是抄经,凭什么四个小答应轮白天,她们一个贵人一个常在,却要带着三个上不得台面的夯货轮晚上,能不愤慨吗?只是僖嫔安排的差事,她也不敢违抗,只能背地里拿几个小答应撒气。
坐在李佳贵人下首的官女子婉如笑道:“贵人说的是,皇上劳烦政务,以致病倒,我等后宫之人,理应感同身受,夙夜难安才对,怎么能疏懒懈怠……”
几个人一唱一和,冷嘲热讽不断。
魏瑢满心的吐槽,什么汉女满女,说得好像你们不是汉人一样,不过是祖上当了奴才,鸡犬升天就抖起来了,有本事把全身的血抽干换一遍啊!
三个官女子都是僖嫔带入宫的侍女,赫舍里氏的包衣出身。李佳贵人则是关外早年投效的汉人,父辈抬了旗,才有了李佳这个姓氏。
魏瑢心里头骂着,还是客客气气作出受教状:“贵人教诲的是,我等一定努力祈福,为皇上多抄些经文,以表赤诚之心。”
李佳贵人和几个官女子都笑容一窒,这话触到了她们的痛点,李佳贵人出身武将门第,自小没读过几本书,三个官女子都是奴婢出身,更加不济。反而是四个小答应都是江南诗书人家出身,字迹流畅舒展。所以抄了这么多天的经,五个人加起来还没有魏瑢一个人抄得多。
说话的功夫,陈答应和柳答应也到了。
小宫女眼见人齐了,去后殿通禀。
李佳贵人满心怨念,也只能住口。
不多时,周嬷嬷扶着僖嫔缓步进了正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