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个施恩、立形象、收买人心的便宜事。付出很少,只需两份嫁妆,回报却极高。
四爷即便知道自己在山西的遭遇是太子动的手,大概也会选择收养两个女孩。毕竟,他是个很会精打细算的人。
如果被别人半路截胡收养了,未来的小心眼皇帝肯定会不高兴。没有比四爷四福晋更合适的人选。
如今太子妃没法对四福晋开这个口,而四福晋那边说不定早就打算上了这件事,秦晚决定牵个线。
但,还是得先问问孩子亲娘的想法。
“若是四嫂愿意收养两个侄女,二嫂可愿意把孩子交给她?”秦晚低声问。
二福晋含泪点头:“我知道她的性子,与九弟妹一样,都是周全之人。我也想过这其中关窍,也知道九弟妹的难处,只是无法开口。若九弟妹愿意成全两个孩子,我这个将死之人,高兴还不来及。”
二福晋早就想过,无论自己的女孩被九福晋收养,还是被四福晋收养,都是极好的。只是这事儿特殊,需一个最合适的人帮着孩子求一线生机。
只是之前她不敢奢望。那个挨千刀的谋反,若不是弘晖救驾,他就一剑捅在老爷子心脏上了。这种情况下,老爷子会不斩了他?会绕过他全家?大清不杀皇子的规矩从老八被处死的时候就已经废了。
覆巢之下无完卵,她真的不想让那么干净乖巧的女儿也给那挨千刀的陪葬。没想到,她的奢望竟真的有转机。
听秦晚的话,是两个女孩都有救的希望,二福晋一时心底情绪涌成一团,千言万语在心口难开。
秦晚轻轻拍了拍她的胳膊:“二嫂放心,这事我会尽力去办。这地方阴暗潮湿,鼠虫横行,实在不是能久待的地方。女孩儿到底娇弱些,我会尽快促成。方才在珍瑜面前那么说,只是想看看她如何回答而已。”
她脸上扬起微笑:“二嫂把珍瑜教养的很好,将来她一定会走出阴霾,活出二嫂期盼的模样。”
二福晋的眼泪大颗大颗往外涌,嘴里只剩下最简单的四个字:“感激不尽。”
“时候不早了,我得先走了。”秦晚是个要做什么事就要尽快做完的性子。
她转身要走了,太子妃忽然拉住她:“秦晚。”
“嗯?”秦晚愣了一下,两世几十年,这还是她头一次被二福晋喊名字。
“先前的首饰中,我如今只剩两只镯子。家传的羊脂玉镯给了珍瑜,这只翡翠手镯是我近十五年来最珍爱的,长伴在身。事到如今,说什么都晚了。希望你能收下这只镯子,当做你我之间的一点念想。”
她把镯子从腕上退下来,递到秦晚手边:“我只有两句话。若有来生,我想和你早些做朋友,我也想像你这样活。”
秦晚对她没什么特殊感情,但看太子妃的状态,再想想上上辈子她的结局,只怕她就算不被太子连累处死,也没多久好活了。她心思很重。
秦晚收下了镯子,戴上,在她跟前晃了晃:“如果我们来世能相见,就以这只镯子做信物。”
二福晋捂着嘴哭:“好。”
秦晚又走过去摸了摸珍瑜的脑袋:“九婶出去就帮你想办法,这几天你要好好陪额娘。”
珍瑜满眼都是泪,重重点头,又道:“婶婶能不能帮珍娴姐姐送几颗药丸进来。”
“怎么回事?”秦晚问。
“她每次月事都疼的生不如死,这两天应该就来了。”珍瑜大约私底下和珍娴相处的很好:“以前她疼晕过一回,我怕姐姐等不到被带出去就疼死在牢里。”
“要什么样的药丸?”
“慈仁医馆的乌鸡丸。”
“马车上有,我出去就让人送进来。”
秦晚又看了母女俩一眼,出去了。先拿出一块金锭对专门看守女犯的婆子交代一番,不许为难二福晋和两个女孩,然后就让人把珍娴需要的药丸送进来。
珍娴已经快疼死了。她被关的地方远,不知道二福晋和珍瑜那边的事儿,一头雾水但嗅到了一丝生机。
·
和秦晚前后脚从宗人府出去的,还有一个人。
乾清宫,康熙爷听人说话宗人府的情形,沉默了一会,才确认道:“珍瑜真的是那么说的?”
“千真万确,奴才愿拿人头为证。”对面那个低着头不起眼的人回。
康熙爷在心底叹气,可惜了。老二怎么偏偏生出了弘晳那样歹毒的儿子,却有这样乖巧孝顺单纯的女儿?
·
秦晚出来后,先回家沐浴梳洗,陪了弘霈华裳一会,待晚间才递了个话给隔壁四贝勒府,然后才带着两个孩子过来和四福晋说话。
弘霈华裳去了弘晖屋里闹哥哥。弘晖让人把自己小时候的玩具都翻出来给弟弟妹妹玩,看着两个娃娃闹腾,十分开心。傅嬷嬷在边上看着,防着两个孩子不知轻重碰到弘晖的伤口。
秦晚和四福晋在外间说话。
“昨儿个二福晋让人来找我,今儿个我和婆婆、老祖宗请示后,去了一趟。”秦晚直接把事情说开:“她想给唯一的孩子求一线生机。”
“四嫂怎么想?”秦晚知道她已经听懂了。
四福晋最近叹气的次数格外多,轻叹一口,有些无奈:“这些话若是别人我可不说,只跟你说。若当真依我,我是不太想收养那挨千刀的家里的孩子。我可怜的晖儿几次险些死在他手里。若不是先前你多番给药、指点、帮忙,弘晖那小身板铁定熬不过来。杀子之仇,如何能忘?”
“可这些事儿,归根结底是皇家的丑事。就算太子谋反捂不住,但总不能到处说。珍娴珍瑜姐妹俩我知道,二福晋照顾的好,保护的也好,就是两张白纸。那些事儿,的确与她们不相干。”
“四爷已经与我说过,即便那人先前做了那些事,但还是得尽力收养他的两个女儿。一来,不能让皇阿玛觉得咱们得了势就忘了本;二来,四爷膝下子嗣单薄,小阿哥养活了两个,女儿却只有一个。将来如何抚亲蒙古四十九旗?若此时不收养两个女孩,将来便要从这些兄弟们的女儿中挑选合适的收为养女,又是何苦。”
“与四爷谈了许久后,我也只得认了这事。全当给弘晖积点阴德。”
秦晚也知道四福晋一瞧见珍瑜必然想起她那谋反的太子爹,一瞧见珍娴必然瞧见他那恶毒的皇长孙弟弟,就算有好处,四福晋心里也会不舒坦。
秦晚到底和废太子、二福晋没什么过节,便帮着想了个折中的法子:“等你们搬到毓庆宫,地方根本不够,两个女孩都十几岁,得避嫌。四嫂收养以后,平时可以放在我们府里养着。反正我们府里人口少,九爷又不在,方便的很。”
“这如何使得?”四福晋真不想这么做:“好处、名声全是我们家的,倒要叫你受累替我们养孩子?”
“嗨,又不用我养,不过是给些银子花用罢了。”
“不成,不能这么做。”四福晋拒绝:“我帮衬你还来不及,怎么能让你处处替我受累?绝对不行。”
成吧,四福晋不愿这么做,秦晚也不会上赶着去。
“九弟妹实在会开解人,”四福晋拉秦晚的手:“先前我还不乐意,方才你那么一说,我心里豁然开朗。我们家既想要好处,总要付出点什么。毕竟两个姑娘都是白纸一张,我实在没必要和她们计较。先前皇阿玛赏了四爷一座园子,等请示了老祖宗和皇阿玛把两个女孩接来后,寻个机会就让她们在园子里养着。”
“不在我身边,她们也省的受拘束。”四福晋拿定主意。
秦晚点头:“四嫂想开就好,咱们明儿一块进宫?”
“成。”
次日,秦晚和四福晋递牌子进宫。
宜妃自然乐得让秦晚把收养两个女孩的事儿推出去。如此,自家儿媳妇既捞了个好名声,又不必受累。四福晋虽然受累,但捞了个更大的名声和更多的好处。四九两家面子里子都有了,甚好。
太后见四福晋愿意收养两个孩子,十分满意。只是这事要做成,还得四爷出面去求皇上。
康熙爷已经开始议罪,思量着到底是处死还是圈禁废太子。
四爷来给珍娴珍瑜求生机,老爷子拒绝了。
四爷又来了一次,老爷子又拒绝了。
一直到四爷第三次上折子,老爷子才很不乐意的同意。
直郡王觉得四爷托大、还没当上太子就开始装样很是不喜,但三爷却觉得老爷子是故意帮四爷做面子,帮四爷捞名声。
第79章
整个京城的管控逐渐放松了一些,皇子府这边也是如此。
三爷正心里不痛快,正好底下的门人有不服气四爷即将被封太子,跑到他跟前来拱火。
“三爷,您和直郡王还有先前被处死的那位,和太子争了近二十年,付出了多少努力。到头来竟然被那位靠着生了个好儿子,人不在京城都能把太子之位给抢了去,这口气您能忍吗?”
“今儿个早上,天还灰蒙蒙的时候,奴才从家里过来时,路过直郡王府上,瞧见三个人悄不声的顺着墙根遛进了直郡王府的小门。明显是还有后手。”
“若依奴才说,您该趁着那位还没真正定下太子的名分,早做打算。”
三爷心里恼的要命,老爷子如今的态度都那么明显了,摆明了要保老四和弘晖。从承德回来的这一路,他都听老爷子亲口说过两次“要封弘晖做皇太孙”,这可不是闹着玩的。他定然是铁了心要向着老四父子俩,怎么可能再给别的皇子机会?
这时候还跟老大那个没脑子的直炮筒子一块闹?
三爷又看了一眼面前的门人,这人莫不是直郡王那边安拆在他身边的奸细?故意在这种关键时候坑他,替老大探路?
三爷不动声色:“如何做?”
“这种时候三爷倒也不需要有什么大动作,毕竟上头那位现在盯得紧。但是您可以瞧着直郡王那边。直郡王占了个皇长子的名头,母族又比四爷那边强上许多,他定然比您更咽不下这口气。”
“三爷您只管派人悄悄盯着他,带他有所动作您再出手,把水搅浑才好浑水摸鱼。”
三爷在心底思量了一下,若是老大真干出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和老四父子俩同归于尽了,那他还真有机会。
但设身处地想一下,加入他在皇阿玛那个位置上,好不容易年近六十选中了一个皇太孙,会不派人暗中保护他?
明知道直郡王狼子野心,如果还不派人保护,那三爷觉得皇阿玛的皇太孙之言很不真心。
老爷子要立太孙绝不是说说而已。毕竟连他这个瞧侄儿并不很顺眼的三伯都觉得弘晖的确是皇孙之中最出挑的一个。老爷子年纪大了,等不起。这回定下之后,应该就不会再变了。
三爷思量了一会,在心底拿定了一个主意,让门人附耳过来:“安排下去,瞧瞧盯着老大那边的动静,不许打草惊蛇。有任何动静都要第一时间来回我。”
自问没胆子对老四和弘晖动手,三爷觉得不如递个投名状给人家。如此,将来新帝登基,自己一家能好过些。
至于争了那么多年却被老四捞走皇位的郁闷之气,暂且郁闷着吧。
反正郁闷着郁闷着,就咽下去了。头顶是老四弘晖,起码比太子弘晳强,也比老大父子强。
·
直郡王还不知道自己的动作被三爷的人盯的死死的。
三天后,直郡王准备妥当。
四贝勒府、九贝勒府、十三贝勒府三座府邸这边,因着没有凡事的,且又沾了四爷和弘晖的光,所以已经完全放开,没有人把守限制出人。
但,这也方便了想做坏事的人。
直郡王派心腹门人趁着四更天,人最困乏的时候,在四贝勒府墙根地下埋了个东西,顺手在九贝勒府墙根下也埋了一个。
盯梢的人瞧出来这是巫蛊,半分不敢耽误,火速赶回去报告给三爷。
三爷这几天本就睡不着,听到动静立马起身。一听说是巫蛊,他一下来了精神:“你可看清了,当真是那脏东西!”
“千真万确,今儿个的月色甚好。那人怀里拿出来的就是个布娃娃。若不是,奴才便自己把眼珠子扣掉。只是,”门人有些想不通:“奴才有一点实在想不明白。”
“怎么说?”
“那人在四贝勒府墙根下埋了一个布娃娃后,又在九贝勒府墙根下埋了一个。九贝勒都不在大清了,有什么好害的?”
三爷也想不明白。但他最近想不明白的事情实在太多,想不明白干脆不想,喝了碗安神汤准备睡下,明儿个在想。
总不能再老四登基之前把自己给干熬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