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 也不是说汉家皇帝就心存仁善;更不是说作为一个皇帝心存仁善, 甚至善良的懦弱就是好事,各有各的优缺点罢了。实在是现在的各家道门,真的惹不起这个坐拥百万数之多虎狼之师的康熙皇帝, 再强大的内功也抗不住火炮一个劲的轰不是?
看明白了两位老师毫不遮掩的不以为然, 无力反驳的胤礽只有苦笑以对,“两位老师, 孤本来还打算请道门中人出来帮忙,你们却要孤先收下他们这些重礼?”
傅山先生一派的理所当然,“太子殿下,他们是大清国的子民, 身受了这太平盛世, 在国家和朝廷有需要的时候, 能尽一份力量是他们的荣幸。有事要他们做,直接吩咐一声就好。相反,你越是和他们客气,他们越是害怕不安。”
“他们活该。”
石溪道人对于这次弟子无端受伤心里很是气愤。一群假惺惺的伪君子,老百姓吃不上饭的时候, 只会唉声叹气的怨天怨地;现在日子好了,又开始假模假样的端着,讲究什么天道自然, 世道轮回,简直是不知所谓。
胤礽因为两位老师对他的维护,心里头暖暖的。低头沉思片刻, 终于开口答应下来,“两位老师,这些东西孤收下来可以,但是孤有几个说法,需要他们配合。”
“其一,武学一道乃是华夏国粹,当发扬光大,世世代代的传承下去,他们如此敝帚自珍,守着山门不出可不行。现在大清国各个新式学院遍地开花,小孩子都去学工商科目,长此以往,武学一道必然后继无人,以致最后彻底断绝传承。”
“其二,孤认为,学武乃是个人行为,应该和学文一样,把思想人品教育放在第一位,爱国爱老百姓,爱这片山山水水。而不是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只会滥用武力,不遵守朝廷的法纪规矩。”
“其三,也就是孤想要他们出面帮忙的事儿。东南沿海一带和东北老林子那里,日本武士和高丽武士还是时常出没,专门欺压商队和百姓。朝廷的兵力一过去,他们就跑的没影儿,实在是拿这些人没有办法。”
少年太子没有说出口的是,以昨天他和自家皇阿玛的谈话,等明后年朝廷腾出手来以后,肯定是要一举发兵倭国和高丽,到那个时候,东南沿海和东北老林子那里的流窜武士估计更多,武林事当然还是靠武林中人解决更有效率。
两位老师对视一眼,彼此明了,傅山先生说道:“太子殿下的要求很合理。既然是其他国家的武士犯边,打上门来欺压我们华夏同胞,中原武林岂能坐视不理,不管不问?”
“说起来,在前朝的时候,几个山门也组织过几次绞杀这些犯边武士的行动。可惜,···哎,不管什么理由,身为武林中人,这些年来丝毫没有作为是个事实。这个事儿我和石溪现在就可以代为答应下来。”
“不过,那些人这些年浑浑噩噩的,一盘散沙,太子殿下你要用,估计需要多花点儿心思好好管教一番,或者是派几个人过去调度调度。至于开山收徒,重视人品的事儿,我们也是支持,武学传承尤为重要。”
老祖宗留下来的宝贝,可不能断在他们这些人的手里。不管时代怎么变化,强身健体总是不可或缺的。
“如此甚好,黄百家先生的内家拳,孤也是一直在担心会断了传承,毕竟现在外家功夫,外物辅助比如火枪火炮等等效果更加明显。”
“昨天晚上孤听了一句话,侠之大者,为国为民;侠之小者,为友为邻。孤觉得,这句话虽然只是一个空洞的口号,没有任何现实指导意义,但还是有一些道理。“保国者,其君其臣肉食者谋之;保天下者,匹夫之贱与有责焉耳矣。”天下的兴亡,即使是低微的小老百姓都有责任,更何况是学武多年成就非凡的异人高人?”
嘟嘟宝贝终于从无脑小白话本里面跳了出来,开始看那些武侠话本。虽然还是话本,至少有了一定的逻辑,不再是天天好像程序混乱,被病毒入侵了一样。
傅山先生叹息,“太子殿下,你主张加强法家治国的力度,也是有一定的道理。侠以武犯禁,儒以文犯法。千年以来,华夏的这些所谓的侠客和文人,都被追捧的忘记了自己身为一个普通国家子民的基本责任。”
这些所谓的隐士高人,既然没有为国为民做一点贡献,有什么资格指手画脚,这个不满那么不满的那?就算是一个贪污了一些钱财的小县令,他也实实在在的为了老百姓做了实事,为了国家和人民做了力所能及的事儿。
屠夫杀猪,农人种地,商人跑商走货利通南北,工人研究各种用具功在千秋,他们那些人天天自以为圣贤,承接天地重任,却是连一个杀猪的都比不过,想想就可笑的慌。
胤礽笑了笑,安慰他们,“两位老师勿忧,一定都会好起来,这些贤者高人看到了华夏复兴的希望,会明白过来的。第一批外出留学的学子们已经归来,两位老师可曾见到?你们认为他们的表现如何?可有具体的可夸奖之处?”
“有些道道。”
石溪道人想到他亲眼目睹的那些画作,惊叹之余就是感慨,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如果有机会和对方面对面的探讨切磋就更好了。可是他又想到,自己连大清国的山山水水都没有看尽,哪有时间和精力跟着年轻人去留洋折腾?如今能看到这些西方国家的名家大作,已经是幸运的很了。
傅山先生又是一声叹息,他更为关注的是西方国家,尤其是英吉利国家的学术思想以及政治主张。限制君权,设立议会内阁,出海扩张等等,每一样听起来都是那么的新奇,却又是那么的理都当然,合情合理。
反过来看看他们这些所谓的华夏有识之士,居然还在纠结着满汉之分,民族矛盾这些小道道,真是惭愧的无地自容。
“太子殿下,老夫如今方是明白过来,你当初为何要一力主张,让新式学院学习顾炎武先生和黄宗羲先生的那些激进的家国观点。原来西方国家都已经发展到如此地步了。可叹,可叹,吾等坐井观天,白白蹉跎一生光阴。”
被剃头编了辫子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你的思想也因此被禁锢了。国家是国家,朝廷是朝廷,满汉是满汉,要分清主次,区别对待。怎么可以因为满汉矛盾就放任自己意志消沉,对国家和人民的诉求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胤礽还是笑,他就知道,这些眼光老辣的大文豪们,一眼就可以看到西方国家海外扩张的问题实质,看到大清国目前这个急需做出改变的事实。
“两位老师,千万不要因此多想。既然大家伙儿已经认识到了我们的落后,那就迎头赶上就是。虽然因为大清国的现实原因,这个过程估计会慢一些。但是至少可以保证我们没有被世界大势甩下,不会引发什么祸乱隐患。”
“是啊,咱们就算不赶着做哪些丧尽天良的奴隶交易,可也不能示弱了。这些野蛮的强盗一样的西方人,真的是让老夫一想起来就不寒而栗,噩梦连连。太子殿下,皇上让这些洋人进我们的新式学院进学,安全吗?”
这些茹毛饮血的红毛人,能接受大清仁义的教化吗?这个事儿不光是傅山老师担心,其他所有的有识之士也都很担心。以前他们认为隔着海洋就是安全,只管处理自己这一亩三分地上的事儿就好。
可是现在他们发现,隔着广袤的海洋,并不代表就不会打起来。瞧瞧大清国的这个最新型号的大轮船,从大清到英吉利一个来回,走走停停的,才不过几个月的时间而已。可想而知那些专门打仗的远洋舰队有多快。
大清国如果不事先准备起来,万一哪天起床发现自家门口停了别人几十艘远洋舰队,那可真是个天大的大笑话了。
因为胤礽这些年的折腾,大清国民风逐渐强悍,老百姓又恢复了作为上邦大国的信心和骄傲,平时看待那些京城的西洋人就好像是低等公民的大清人,心里头自然是万分的不能接受这个事实。
打!
这些不开化的强盗要是敢来大清撒野,绝对要好好教训他们一顿,让他们有来无回。向来主张仁厚和平的华夏文人被这个他们做梦也想象不到的事实,激起了心里的血性,进而对这些外来的西洋人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一副警惕看不起的模样。
“两位老师,原来你们都是这么考虑的吗?”胤礽有点儿吃惊,怪不得昨天皇阿玛对于引进西方人才的事儿又生犹豫。
“太子殿下,这个不是小事。我们连倭国和高丽都没有接纳,更何况这些红毛绿眼睛的西洋人。”怎么说倭国和高丽也是华夏的属国不是?怎么能远着自己人,偏着外人?傅山先生这些文人确实是满心的纳闷不已。
“两位老师,两国的国家的邦交有一句话,叫远交近攻。倭国和高丽就算是华夏的属国又如何?毕竟不是我们华夏自己的地方。再说了,这些年他们可没少祸害我们边境的百姓。他们熟悉我们的文化和做事方式,我们更要谨慎对待才是。”
傅山先生和石溪道人看清楚了太子殿下一向温温和和的眼睛里面,对于倭国和高丽这两个属国那份深深的警惕和防备。心里头俱是猛烈的跳动,难道倭国和高丽还敢造大清的反不成?两个人又默契的对视一眼,都沉默不说话,静心思考。
如果真有那么一天,倭国和高丽狼子野心,反咬大清一口,那绝对是比这些西洋人还要狠毒猖狂,灭绝人性,哪里疼专门咬你那里。不说大清和属国之间的关系,就说普通老百姓家里的奴才和主人的关系也是如此。
顾炎武先生家里头反叛他的那些家奴们,行事的那个恶毒狰狞的手段,简直是比顾炎武先生的仇人还狠辣无情。因为他们了解顾炎武先生的性格为人;因为他们了解顾家的所有私密事儿和家底子;因为他们占尽天时地利,蓄谋良久。
想明白了的傅山先生,当下就收起平时那一贯的嬉笑模样,神情严肃凝重,眼里杀机闪动。
“太子殿下尽管放心,你的担忧老夫已然明白,老夫会把你的意思谨慎适当的透露出去。既然养不熟,那我们就直接放弃,把他们狠狠的打压,让他们永远也无法爬起来。”
“太子殿下切莫心软,这次要听皇上的安排。至于流窜到大清边境的那些武士浪人,朝廷也不用担心,中原武林保证把他们杀得一个不留。”
“至于那些西洋人,既然可交,那我们就大大方方的交。咱们华夏这几千年的传承,还能怕了他们不成?堂堂上邦大国,不能做那个因噎废食的笑话事儿。让他们年轻人和西洋人多交往交往,知己知彼,方为正理。”
胤礽欣慰的点头,两位老师作为天下文坛领袖,能够明白过来是最好的了。
“老师放心,孤不会心软。你和大家伙儿说一声,不管是武学还是文学,都可以随意交流,朝廷不会对他们严加管制。但是需要牢记一点,国与国之间,不同国家的人们之间,有着牢牢不可触碰的界限。对于一些不能泄露的事儿,一定要严守秘密。”
“身为华夏的老百姓,大清国的子民,自当全力维护大清国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这是国人最基本的原则和底线。虽然无权无势的文人遇到国际间谍的机会不多,但还是需要谨慎小心为上。我们的几个官办作坊,已经抓到不少商业间谍和汉奸。”
傅山先生直接就蹦了起来,石溪道人也是瞬间睁大眼睛,满脸怒色。“汉奸”这个词触到了他们心底最深的那道伤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