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拉氏一双杏眼极灵活的一转,也笑道:“什么扫榻相迎,她不过是见风使舵罢了。”
何止是胡答应见风使舵,四妃没往储秀宫这边赏东西前,不管吃喝穿用,桩桩件件,那拉氏都得使钱,膳房,针线房,茶房,炭库……就没一个地方不是衙门口子的。如今却是好了不少,至少知道她这个小主还是有份例可用的。
墨书道:“胡答应也是胆子小,怕惹事。”
那拉氏哼了一声:“再怕惹事,还不是被瑜嫔从乾清宫里赶出来了。还病得连药都吃不起。可见怕是没用的!”
墨书道:“胡答应也是没法子,她出身太低,不过是在御前伺候的宫女,而瑜嫔娘娘,那可是个很爱吃醋的主儿,她还住在咸福宫时,倒还离得远,可一搬去长寿宫,哪里还容得下胡答应在御前伺候。”
说是从没名没分的侍寝宫女升做了答应,可离了御前,这胡答应也就真的糊成一片了。
那拉氏听得心慌,可她又想,自己好歹是正经秀女出身,不比胡答应卑微。何况,瑜嫔再受宠也不过就是个嫔位娘娘,四妃重赏了储秀宫,不就是指望她们这些秀女能把瑜嫔拉下来吗?
那拉氏可不甘心就这么老死宫中。这天下午,她也就悄悄去了胡答应那里。
胡答应就住在离储秀宫不远的一处院子里。她先也是住在储秀宫里的,可自从生病后,也就被挪到了这里,在听她指天发誓说,以后一定提携胡姐姐后,胡答应就如她所愿,说了好些皇上平日里的喜好。还拉着那拉氏的手夸道:“妹妹好相貌,尤其是这头秀发……你还不知道,瑜嫔的头发也长得好,皇上就喜欢看她披着头发,说是特别好看。可要我说,其实瑜嫔的头发还不如妹妹你的好!”
一头乌黑浓密,光可照人的好头发向来是那拉氏引以为豪的地方,而且看胡答应的样子,也不像是在胡夸。那拉氏一边有些得意,一边赶紧把这事记在心里。
可接下来,她最想打听的,皇上喜欢什么样的女子,胡答应又是怎么伺候皇上的……这些私密事儿,胡答应却是只字不提。
那拉氏只能悻悻而归。
又去胡答应那里坐了两回客后,那拉氏就清楚胡答应想要什么了,除了要她的承诺,胡答应还想要银子——别看在御前待了好几年,还得幸伺候过皇上,可胡答应的手里没攒下钱来,否则也不会得了个小病,就被挪出了储秀宫。
而那拉氏手里却是有钱,她家是镶红旗的,阿玛是四品参领,额娘家里更是和康亲王有亲,这次进宫前,她阿玛足足给了她三千两的银票。
知道胡答应想要银子防身,那拉氏索性就给了她八百两银票。拿了银票,胡答应也就知无不言的,把她想知道的事儿都说了。
那拉氏心满意足,可又怕胡答应转头又把这些事儿也告诉袁氏她们,尤其是袁氏,墨书说,这两天伺候袁氏的碧柳和管事的问起了胡答应的去处,估计袁氏也想到了胡答应的用处。
所以,那拉氏也不敢就这么不理胡答应了,反而是天天都往胡答应的小院跑,不久还和她姐妹相称起来。
半个月后,颁金节到了。
花了好些银子,提前知道皇上颁金节不会回宫,那拉氏心里也是失望得很——皇上回来得越晚,会召见秀女的机会就越少。
等到了颁金节当天,见皇上果然就没回宫,惠妃那边却是恰好赏了一桌好酒好菜,她也就气闷地喝醉了一回。
谁知隔天早上,外面却是出事了——胡答应突然吞银自尽,还留下封血书,说她五月间曾怀上龙胎,到了七月才自觉有孕,可发现这事的不止她自己,还有诊病的太医……所以龙胎没了,她也被赶出了储秀宫!
血书里还写到了那拉氏,说因为有那拉氏安慰,她才有心活到了这颁金节,可她没保住龙胎,终究是该死的。
这封血书很快就被送到了四妃的面前,四妃一边封锁消息,一边就让慎刑司严查!
那拉氏心惊胆颤的被带去了慎刑司。
在慎刑司里,有人暗中告诉她,慎刑司已经查过胡答应的身子,发现她确实怀过孕,又在储秀宫的一个花台里发现了一包半干涸的血块!
“你要是什么都不说,可别想再从这里出去!”
于是半天不到,那拉氏的口供就出来了,她说,一提到瑜嫔,胡答应就会浑身发抖。
第176章 空穴来风
惠妃两眼就看完了那拉氏的口供。她把笔墨尚未干透的供纸递给了荣妃。荣妃接过去一看后就皱眉摇头,而德妃看完也是叹了口气,见她们三个都装哑巴,宜妃却是一面手拿供纸,一面似笑非笑的道:“真是没想到,那拉氏竟然攀咬瑜嫔!”
攀咬?这话惠妃可不爱听,“瑜嫔一挪宫,胡氏就从乾清宫里被撵走了,也许她真就是一提起瑜嫔就……浑身发抖。”
万氏只顾着自己吃肉,连口汤都不让别人喝,恨她恨得浑身发抖的人还少吗?
宜妃冷笑:“就算那拉氏说的是真的,那又怎么样,难道惠姐姐还想帮着胡氏告御状!”
惠妃摇头道:“妹妹别急,我也只是觉得不该马虎了事,毕竟胡答应曾在御前伺候,万一皇上问起来,咱们姐妹也得有个说法吧。”
惠妃说得义正言辞,结果宜妃比她还大声,“还要什么说法,那胡氏不过是又一个犯癔症的!皇上真要是问起来,咱们就如实说!”
胡氏的血书上写着——从五月到七月间,她怀过两月的龙胎,可还不能确定就被心怀不轨的太医拿药给下掉了,她伤心欲绝之余却是把下胎后的血衣留在了储秀宫里!
都是生育过好几次的妇人,宜妃就不信惠妃没看出这话里的稀里糊涂。
照胡氏所写,她怀过两个月的身孕。也就两个月,肚子都还是扁的,就是真吃了堕胎药,流出的也不过是些血水,和女子正常来红是相差无几的。所以,胡氏究竟怀没怀过龙胎,是不是被骗后喝过堕胎药,要是当时就让太医诊脉,估计还是查得出来的,可眼下都过了九九重阳了!
慎刑司的人倒是在储秀宫的花台里找到了胡氏写的血衣,但就凭一件所谓的血衣就想攀咬万氏,攀咬被皇上带在身边寸步不离的宠妃?!
真要是这么容易,她们四个早出手了!
还有,自打前年的二月间万氏生下十四阿哥,宫里都两年没动静了,胡氏真要是怀上了龙胎,那可是大喜事一件,皇上知道后肯定会很高兴的。
可胡氏倒好,居然悄悄找了个不相熟的太医给自己瞧双身子,还在出事后修起闭口禅来——也是丝毫不怕被人灭口。
一个在御前伺候过五六年的宫女,有那么蠢吗?
还一提起万氏来就浑身发抖,那拉氏怕是被惠妃的人逼供了吧。惠妃想恶心万氏,行啊,她尽管去,但万万别想扯上她!
宜妃一摆明车马,荣妃和德妃也跟着表了态,两人都不想跟着惠妃搞事。荣妃索性还说:“都浑身发抖了,可不就是犯癔症吗。要我说,那拉氏也是个可怜的,先前肯定被胡氏犯病的样子给吓着了,等这事完了,咱们可得叫太医给她好好瞧瞧。”
荣妃这是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啊,宜妃立刻就拍手称好,德妃的反应没她那么‘直爽’,可也笑着点了头。
她们这么沆瀣一气,惠妃心里也是气了个倒仰。可形势逼人。一对三,她也没法子了,只能黑着脸找补道:“你们也别忘了储秀宫,被慎刑司的人过去一翻,那边也是翻天覆地了。”
宜妃见好就收,冲着惠妃点头道:“姐姐说得在理,储秀宫那边是该安抚一二。”
说完她起身亲手给惠妃倒了茶,“刚才也是妹妹太着急,还往惠姐姐海涵。”
惠妃接了茶盏,喝了两口,才笑着道:“好了,我也海涵了,妹妹快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