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副后也是平妻。
富察皇后不会明面上拒了皇上意思,毕竟她的为人处事之道就是处处替皇上着想、将后宫妃子当成自己姐妹对待,在皇上如今明显对那拉氏上心的前提下,富察皇后顺其自然提起高贵妃以往的经历,何曾不是在提醒皇上,到底那拉氏才是先帝赐婚的第一侧妃,相比之下高氏仅是因父有功得封侧妃的,最初高氏仅是一个格格身份。
如今高氏能被皇上封为贵妃,在无子的前提下,已经是高氏的福气了,如今皇上还想将高氏封为皇贵妃,也得看看另一个贵妃的情面,如果皇上非得将高氏封为皇贵妃,那娴贵妃又一次被人放到高贵妃之下,明明当初娴贵妃才是皇上第一侧妃。
皇上于心何忍。
乾隆愣了一下,皱眉道:“高氏这些年对朕体贴周到,但在朕心里还万万不到为妻的地步。”说到底,让乾隆能承认的妻只有富察氏一个人,而富察氏是先帝赐下的嫡福晋,只要不犯下天大的过错,像是谋害后宫子嗣这种事,富察氏的皇后之位就没人能动摇。
这乾隆皱眉的缘故又不止这一个了,在大清入关时,这侧妃确实是算作平妻的身份,若非与汉人观念融合,这侧妃还能是嫡妻的身份,毕竟满人是多妻多妾的风俗。
可大清都入关多少年了,皇后还这么说,乾隆不免有些怀疑皇后的言外之意了,这些时日皇后有些躁动了,将他推到那拉氏屋里,虽说他是挺喜欢如今的那拉氏的,可皇后背地里的意思何曾不是让他多疑了。
皇后这是觉得他将高氏封为皇贵妃不妥当?还是说那拉氏也该为皇贵妃?
不管怎样,乾隆心里确实是消了将高氏封为皇贵妃的想法,但并不是因为皇后这番颇具引导意味的言语,一是他开始在意皇后的变化了,作为皇帝最是多疑,就算将近二十年的夫妻情分也没法将这种怀疑去除。
二是乾隆确实由皇后的话语联想到曾经为他侧妃的那拉氏,这些年来,那拉氏是不受他宠爱,但好歹给他生下一个女儿了,他就两个亲生的女儿,等和敬出嫁后,宫里就剩和静陪着他了。
而且那拉氏这些年不争宠不恋宠,在宫里不参与外事,以往他没有注意到那拉氏,但当他将心思放在那拉氏身上后,心里的兴致再也止不住,他以往还从没有想到还能遇到这样一个让他哪哪都觉得心动的女子。
他确实不能让那拉氏在宫里的面子太过难看,乾隆这样想着,毕竟那拉氏都跟了他十多年了。
……
于是,在各方势力的交汇下,高贵妃的皇贵妃之位还真被皇后给弄没了。
高氏仍是一副羸弱的身子,但在皇上过来看她时,总会打扮的精致漂亮,尽管她容貌因为生病的缘故苍白许多,可皇上一颗心在她身上,她又有什么害怕的。
可是最近,她发现皇上心思不完全在她身上了,连内务府也停下那些在外人眼里极为明显的准备妃服的动作了,这让高氏忍不住猜疑,难道皇上不想将她封为皇贵妃了?还是说有哪个贱蹄子将皇上勾搭走了?
高氏并不是冲动之人,只是在遇上皇帝时,她想法更为偏执些,她完全想象不到在她病重之时,皇上还会想起其他妃子,她这近二十年的宠爱可不是摆着好看的,皇上此刻应该在她一心营造出的生离死别的困境里走不出来。
她想用死亡让皇上永远记住她,也想用死亡将她的身份地位抬到一个前所未有之高的程度。
可倘若皇上对她不上心了,她要怎么让皇上对她的离世心痛之极。
在皇上又一次给她喂药时,高氏嘴唇微动,黯然道:“皇上近来陪着妾身,后宫妹妹们久久见不到皇上,妾身难受得紧,妾身总想着不能霸占皇上,但这颗心总是止不住的念着皇上,皇上,您说妾身该如何是好。”
居然是跟皇后一样的语气,乾隆愣了一下,“爱妃好好服药,一定会好起来的。”
说罢他站直身子,“爱妃歇息吧,朕去趟乾清宫。”
皇帝一般表明要去乾清宫的意思就是代表有政事要忙,遇到这种情况,饶是高氏有再多的真心话要说,也卡在喉咙里不上不下了,她低声道:“妾身恭送皇上。”
随后望着皇上的背影沉思,“去打听皇上近来动静。”
“是,娘娘。”
……
乾隆离开承乾宫便去往乾清宫了,这些时日高氏的病重对他影响不浅,到底是陪伴在他身边多年的妃子,相处这么久,哪能没有一点感情。
但他这会儿确实是因为宫里妃子的变化弄得不快之极,不光是皇后,还有高氏,他隐约感觉到这些人在拿他下一盘棋,这让一向独揽大权的皇帝不痛快极了。
而且还有一个近来让他上心之极的那拉氏,只是那拉氏又不同于高氏和皇后对他的处处体贴温柔,对他是可有可无的态度,这也让一向受后宫妃子争夺的皇帝不太爽快。
只是不爽快归不爽快,在繁忙过后,乾隆第一时间想到的还是那拉氏,并不是每一个人都能遇到自己的洛神妃子的,乾隆遇到了心动之人,便按耐不住心思,随心所欲一回了。
翊坤宫内,李沐再次迎接皇帝的到来。
“妾身给皇上请安。”“爱妃快起。”
乾隆又一眨不眨的看着李沐了,李沐这次很平静将皇帝带到桌前坐下,笑道:“皇上这阵子来妾身宫里的次数渐多,妾身有时候还以为皇上的到来是幻觉呢。”皇上既然不常来,就算来了她也只想将皇上当成幻觉对待,还望皇上自发自觉将自己当成一个幻影吧。
说者有心,听者有意。
乾隆这会儿不光将那拉氏话语间的叹息听进去,还联想颇多……怪不得爱妃对他反应平平了,原来是这十多年来日日盼着他过来,但都不见他人影,久而久之,真当他出现在爱妃面前时,爱妃就不敢相信面前之人是他了。
乾隆这会儿是真心实意起了愧疚之意,而非之前形于表面的叹息,没有人能在知道一个女子等了自己十多年的情况下还能无动于衷的,十多年的岁月思念岂是一句话就能表达出来的。
后宫妃子在对上他时,总会想办法在他面前争宠,唯独那拉氏自始至终都怀着一颗澄澈的心等着他过来,若是他不过来也无妨,只是静静的看着他就行了。
乾隆低声道:“是朕对不住你。”
李沐斟茶的手险些抖了一下,皇上这是想到哪儿去了。
她温柔道:“皇上又怎会对不住妾身,皇上是万民之主,只要皇上好好的,哪怕妾身只是远远见着皇上一面也不打紧了。”
不清楚皇上脑回路也不妨碍李沐代入皇帝想法,皇上无非是觉得自己多年来一直等着他——如果皇上是这个想法的话,李沐觉得争宠一回还是挺好的,皇后想要利用她,那她干脆利用皇上先将和静的婚事定下来,之后饶是皇后想要威胁她争宠,她就能不配合了。
能走躺平的路,她为什么还要跟后宫妃子争宠!
皇帝果然被她这句话弄得心酸不已,乾隆叹道:“爱妃,朕以后会经常过来陪你,不会再让你难受了。”他伸手过去将人环住。
“皇上……”李沐被他主动一抱给吓得一动不动,皇帝却更怜惜了,“你是先帝赐给朕的侧妃,是朕的妻子,朕应该对你好的。”
乾隆能从后宫妃子的一举一动中感受到对自己的看重,唯独没有经历过这样被人十多年如一日等待的深情,这种等待还不求任何回报,若非老祖宗的规定,他怕是要将那拉氏册封为皇贵妃了。
有些时候,皇帝心里的想法还真让人琢磨不透,可以在上一刻将陪伴自己十多年的高氏瞬间剥离对其的感情,只因高氏对他存了些利用的心思,会对皇后这阵子发生的变化心存怀疑,但也会在下一刻因为一个女子对自己十多年的等待而心存愧疚,从而萌发爱意。
李沐望着皇帝的模样,眼皮跳得厉害,有种计划变动越来越厉害的感觉,希望这只是错觉,好好的、既定为后的路,她就等着富察皇后病逝,名正言顺的接手后位,她绝对不允许皇上毁了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