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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些关于杜河母亲的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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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在超市里遇见高闻远对杜河来讲始终是件难以心安的事。高闻远看见了宝宝,也看见了季知舟,如果他留意的话自己和季知舟的关系可能就会被猜个大概,不过高闻远应该不是会八卦的那种人。杜河这样安慰自己,但还是没法完全放心。高闻远的母亲和自己的母亲关系很好,要是高闻远向她提上几句,那母亲绝对会知道的,她又那么厌恶同性恋······
但自己已经很多年没有回去过了,母亲大概也在心里早就和自己断了关系,就算是知道了应该也不会怎样的,总不能特意跑到B市来骂他吧。
杜河喂完奶把季暄和抱起来拍背,季暄和长得好,抱起来沉甸甸、软乎乎的,半睁着眼睛趴在他肩上打奶嗝。
只能往好的方向想了。
中午的时候杜河正在哄季暄和睡觉,季暄和刚睡下他接到一通电话,来电显示“妈妈”,杜河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接了电话。
“喂,妈。”
“······你还住原来那儿吗?”
“啊?”杜河愣了,为了不让母亲发现只能说:“还、还在。”
“我明天晚上去你那儿看看。”
“妈,你,要来B市?”杜河差点不会说话。
电话那边应了声“嗯”,沉默了会儿又说:“小恒要过来工作了,我跟着过来照顾他几天。”
杜河稍稍攥紧了手机:“妈我······”话已经到了嘴边,但又总是说不出口,杜河一个人站在儿童房外面,最终吐了口气说:“行,那你来吧。”
杜河的母亲看着小儿子把行李搬上客车,她想起自己刚嫁到杜家的时候,无依无靠,只因为杜家的条件稍微好些,在媒人和父母的劝说下就来了这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回娘家要走两天的路,从清晨走到深夜。20岁的时候生下杜河,25的时候生了小儿子,她从王桂芳变成“王姐”,她梦寐以求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带她走出这个地方,如今终于要实现了。
随着车轮的滚动离离小镇越来越远,王桂芳看着目的地反而不太高兴得起来,她知道自己的大儿子也在那个城市,那个怪胎。当初她怀杜河的时候存着一丝侥幸,希望这是个正常男孩,而不是像自己一母同胞的弟弟那样的怪胎,然而事实狠狠地打了她的脸,杜河呱呱落地的时候接生婆一句惊喜的“男孩!”在说出一半的时候硬生生止住,她不知道世界上还有没有其他的双性人,但她的身边就已经有了两个。
接生婆把孩子抱给她的时候有些犹豫,她看了眼孩子的下身霎时眼前一黑,脑中全是当年弟弟出生的时候家里人的惊恐,15岁干农活的路上碰见几个男人把弟弟压在身下,弟弟凄惨的求救;衣柜顶上的半瓶农药,弟弟入棺的时候的冷清······
她的脑海里只剩下一个念头,这个孩子不能要,她告诉接生婆把孩子扔进池塘,接生婆摇了摇头将孩子抱给了杜家,月子里杜家找来了神婆,神婆说这孩子命格不好,但不能扔,否则杜家不会有好结果,杜家只能勉强将孩子留下,因为是靠河而生,取名杜河。
王桂芳闭着眼,车身的颠簸让她有点想吐,但她睡不踏实,老是觉得心里梗得慌。
她出月子以后杜家不知道从哪里打听的她有个畸形弟弟这事儿,杜家上下老小对她没什么好脸色,她一个人背着杜河做七八个人的饭,还要做农活,堵奶让她发高烧晕在泥路上,醒的时候也不过是一碗冷水,杜老三整天不着家,有时候晚上喝了酒举起瓶子打她,指着杜河骂她。她想过把杜河掐死,但婴儿的啼哭还是让她心软了,她那时才20岁,那是她的第一个孩子。24的时候怀上小儿子,她特地花钱找人拍了性别,前前后后拍了三次,确认是一个正常的男孩她才放心,小儿子的出生让杜家对她的态度转变了不少,起码能安心坐个月子,杜老三也少有半夜不回家了,日子看起来倒是很和睦。
车子开上了高速公路,王桂芳撩起眼皮看了看窗外青翠的山景,小儿子已经睡着了,他长得更像杜老三,也因此得了杜老三很多喜欢。
有了正常的小儿子再看那个畸形的大儿子自然就更烦了,杜河这20几年过得有多不容易她当然知道,当初杜河初中读完杜家说要送他去打工,杜河死也不肯,杜老三把杜河打了个半死,指着他的鼻子骂他畸形、歪种、杜家的造孽,看着杜河眼睛里打转的泪水她恍惚想起这个大儿子在10岁那年因为被人扒裤子回家对她哭诉却被她泼了一盆洗脚水之后就再也没有在家人面前哭过了。
但她并没有拦下,只是看了一眼转身就进了厨房。
杜家一开始不肯给杜河书费,后来怕被邻里说三道四才给了书费,但生活费仍然是杜河自己赚的,上了大学以后杜河和家里几乎断了联系,只是偶尔会给家里打个电话,工作后每年给家里寄点款,除此之外几乎没有和家里联系。
她知道杜河的住处是偶然有次想跟着亲戚到B市来打工,犹豫了许久还是
', ' ')('拨通了杜河的电话,听到杜河明显成熟的声线后竟然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她踏进大儿子的出租屋,从进这栋楼起她就知道大儿子的生活不会很好,她在门口站了会儿,看着这间把厨房客厅卧室拼到一间屋子的房子,再看看大儿子收拾的身影,还是选择离开。
下楼的时候她想,要是弟弟还在世,是不是也能像个正常人一样活?
老楼没有灯,楼道里阴得冷,她好像听见什么声音,抬头发现外面下雨了,楼道里开始积水,浑浊的,像是从人身上冲下来的泥水,她抬起脚,一刻也不停地离开。
那是她第一次去儿子的出租屋,后来再也没去过。回了亲戚订的宾馆她发起了烧,亲戚下楼买饭,她躺在床上,总疑心自己看到了弟弟,滴着泥水,扶着铁栏杆走向她,站在镂空的墙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一言不发。
一言不发,可是她又听见那些凄惨又稚嫩的哭喊,她听见那些哭喊,又看见一片泥草地,她觉得声音好熟悉,她走近那片泥草地,看见三四个男人正在撕扯一个男孩,那个男孩好安静,像是感受到她来了,抬起头看她,眼睛里泪水在打转,然后泪水顺着男孩脏污的脸流下,男孩一直看着她,她觉得自己应该认识他的,是、是、好像是她的大儿子,那个畸形、孽种、报应——
“王桂芳!”
她猛然惊醒,发现自己还在宾馆里,汗水濡湿了被褥,亲戚叨叨地念着,说她不该不救自己的弟弟,尽管他是个畸形,这不就做噩梦了。
“我不是······”她费力地撑起身体,刚想反驳随即又瞪大眼睛:“你怎么知道——”
亲戚粲然一笑,却是弟弟的脸:“我看着呢,就在那里,看——”
“妈!”
王桂芳惊醒,小儿子凑到自己面前担忧地问:“你没事吧?出了好多汗啊。”
“没事。”她还没缓过劲来,嘴唇发白,“到哪里了?”
“还早,还有三个多小时。”小儿子看了眼手机。
“行,你别闹我,我再睡会儿。”王桂芳转过身去,靠着车玻璃,忍不住吐了出来。
“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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