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顾夙夜挣脱,卧室门呼地推开,一道人影踉踉跄跄走了进来,沉重的脚步声在门外还丝毫听不见,跨进门的瞬间,像是解锁了静音键,刹那清晰震耳。
咔哒,灯亮了。
顾夙夜被按在枕上动弹不得,借着手臂的空隙看到了来人。
那人长发凌乱,满头是血,按在开关的手上猩红一片,羊毛短衫被血色浸得斑斑驳驳,她几乎是靠在门框上的,两腿战战,几乎站不稳。
这是萧然然!
这次真的是萧然然,是她熟悉的萧然然!
然然!
顾夙夜挣扎着推开改改,之前还按她按得死死的手臂,突然就松了力气,轻易就被她推开。
顾夙夜顾不得去管这些,起身就想过去,却发现萧然然看她的眼神非常古怪,她顺着她的视线低头一看。
睡衣大敞,春光全泄。
她赶紧回手拽了睡衣挡在身上,再抬头,却见萧然然呼咚一声倒在地上,抱着头蜷缩成一团,痛苦地咬着牙浑身颤抖,喉咙深处压抑着妖物般的闷声。
是的,妖物,那浑身是血的模样,哪里还像是人?像极了嗜血吞魂的妖物!
叮铃叮铃
空气中传来熟悉的铃铛声,原本轻灵悦耳的声音,这会儿却越响越急,越急越惊悚,仿佛百鬼夜行,急铃开路,白幡猎猎,鬼哭狼嚎!
顾夙夜本想过去,可迈了一半的腿僵在了那里,铃声不断切割着脑海,无数画面蜂拥而至,有仙裙飘飘的女修,有道衣青簇的男修,还有仙鹤飞舞的清平宗以及昏暗的无窗房间,银白的锁链,猩红的床单。
顾夙夜撑着额头,突然浑身虚软,向后踉跄了下,跌坐回了床上。
铃铛声如急风骤雨,眨眼便快成了一道尖利的长鸣,刺耳的几乎要扎穿她的耳膜!
顾夙夜痛苦地捂住耳朵,几乎喘不上气,恍惚中她看到了萧然然沾血的手摸到了门框,摇摇晃晃站了起来,伸手取下了门后挂着的一把环首刀。
那刀开过刃,锋利无比,戴上剑鞘就是装饰品,拔了剑鞘就能伤人,是萧然然专门挂在那里以防万一的。
当啷!
萧然然突然扔到剑鞘,娇声怒吼:顾朔风!我杀了你!
改改啧了声,纵身一跃,竟毫无科学的从萧然然头顶越过,轻飘飘落在了卧室门口,还回头冲萧然然挑衅道:你老婆的味道特别香,谢谢招待,我还会再光顾的。
萧然然秀目俱裂。
呼唔!
又一刀砍了过来,改改已闪身到了玄关,速度之快,只留下一道残影。
第64章
顾夙夜蜷缩在床上,铃声急如长鸣,割裂的画面在脑海疯狂翻涌,她头痛欲裂,浑身都在抽搐,连手指都不受控制地痉挛着恐怖的曲线。
她想去找萧然然,想赶紧送她去医院,她流了那么多的血,那么那么多,不赶紧去医院会死的!
可她一个字也发不出来,喉咙像是卡住了似的,堵得她几乎无法呼吸。
好难受
谁能救救她?谁能
耳边依稀传来了脚步声,有人走到了她跟前,她恍惚地蜷缩在床上看着那人,那人穿着连帽衫,灯光逆在身后,帽影下的脸昏暗不清,她只能看出是个男人,并认不出是谁。
男人冷冷一笑,举起泛着寒光的匕首,照着她就刺了过来!
噗!
温热的血液迸溅在顾夙夜脸上,满眼乍开的腥色,她的脑袋依然痛着,浑身都在抽搐,却没感觉到皮肉隔开的痛苦。
谁?是谁抱着她?
眼前的一切都模糊的像隔着厚重的纱,她拼了命的想看清楚扑过来抱住自己的人,可怎么睁眼都看不清楚,空气中铺满了粘稠的血腥气,在那腥气中,她好像闻到了一丝熟悉的蜜桃香
顾夙夜做了个噩梦。
她梦到奶奶还在,为了给奶奶筹医药费,她晚自习最后一节总是不上,跑去给一个初中生当家教。
然而这只是杯水车薪,距离手术费还相去甚远。
医生告诉她,这手术拖不起,拖得越久成功率越低。
她实在想不出更好的办法,只能劝奶奶卖掉房子。
幸运的是,她们很快找到了买家,买房的人得知了她们的状况,很爽快地答应了一把手付清全款。
奶奶的手术做得很成功,不久后就出了院,两人一起租了间单人间,虽然很挤,却很安心。
她靠着做家教那点钱勉强糊口,努力节省着口粮给奶奶买药,原以为困窘的生活至少要持续到高中毕业,却没想到,她意外接到了个时薪丰厚的家教。
丰厚到什么程度呢?丰厚到只要每天辅导两小时,她和奶奶就能吃穿不愁,还可以给奶奶换更好的药,并且还有剩余。
这样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她虽然有所怀疑,可终究没能抵抗得住诱惑,她真的太需要钱了。
聘请她的是个比她低一届的高中女孩,名叫萧然然。
顾夙夜醒来时是在病房,微风吹动淡蓝的窗帘,窗外碧天如洗,流云絮絮,还有阳光普照,单看这些几乎看不出已入了冬。
时雯趴在病床边打盹,床头柜放着熟悉的保温饭盒,这是刘建辉之前给她送饭常用的。
如果不是床单上的医院名称换了,她差点以为自己还在郊外的医院,压根就没出院,出院后的一切都只是一个光怪陆离的梦。
顾夙夜挣扎着起来,时雯惊醒,抬眸看向她,惺忪的眼睛瞬间恢复了清醒。
你醒了?!感觉怎么样?我这就叫大夫过来!
我没事,不用叫了,萧然然呢?
刚转身准备出去的时雯僵住,转回头看了她一眼,笑得极其不自然。
她在隔壁病房。
顾夙夜垂眸不语,撩开被子就要下床,时雯赶紧过来搀扶她。
我知道你急着去看她,可你昏睡了两天这才刚醒,身子还虚着呢,这真急不得,你好歹等大夫看过了,吃点东西再去。
顾夙夜充耳不闻,脸色惨白的近乎透明,胳膊按着床头哆嗦着,又试着想靠她那一双面条腿站起来。
时雯无奈地按住她,好了,知道你俩鹣鲽情深,我去给你借轮椅还不成?你等着。
不大会儿,时雯推了个轮椅回来,搀扶着她坐上,一边往门外推,嘴里还不忘先给她打预防针。
你知道的,萧然然她体质不太好,特别容易生病啊受伤啊昏迷什么的,就看着挺危险,可每次都能化险为夷,之前不是还死而复生过吗?所以等下你不管看到什么都别担心,不会有事的。
时雯说着话,不时偷偷瞟一眼顾夙夜,医生说她的身子虚弱得很,经不起刺激。
幸好,顾夙夜神情淡漠地直视着前方,除了脸色不太好,看上去还算平静。
时雯突然想起,差点儿忘了问你,凶手是谁?你看见了吗?
顾夙夜淡淡道:看见了。